退休 69-墓前的哭訴

今天對劉梅來說，是一次人生的遠征。當年，未能見母親最後一麵，劉梅怎麽也想不到母親和父親來參加她的婚禮，竟然是她與母親最後一次人世間的母女相處。因為接著去度蜜月，劉梅在婚禮期間，跟母親沒說上幾次話。

等接到父親的電報，說母親病危，那時的劉梅跟公公婆婆關係非常緊張，而她的丈夫隻是一個和事佬，最可氣的是女兒，成為公婆的武器和匕首，不斷傷害本來已經弱不禁風、遍體鱗傷的劉梅，讓劉梅愈發傷心、孤獨和無助。

麵對這樣的噩耗，劉梅隻知道哭。雖然老公也要跟她去中國，劉梅根本沒有答應，而是在哭哭啼啼、暈暈乎乎的精神狀態中，搭上飛往光都的航班，日夜兼程。因為當時正是旅遊旺季，臨時根本買不到直達的機票，劉梅隻好乘坐在日本和香港轉機的航班。中途在日本轉機時，因為附近核電站泄漏，所有的航班被迫改航線，劉梅不得不在日本等二天。

此時接到父親的短信，母親已然駕鶴西去。劉梅因為悔恨和悲痛，當時就在候機室昏倒，不省人事。

機場立刻派救護車把劉梅送到離機場最近的一家小醫院急救。劉梅不敢告訴父親，自己為什麽沒能趕上見母親最後一麵。

劉邦親自在香港接機，陪同哭得死去活來的女兒，安全回到光都的父母家。

因為不能再等，所以謝姒生前的單位，按期在火葬場小會議室為謝姒病逝舉辦追悼會。謝姒生前單位的同事、朋友、親人包括她的親哥哥謝晉都出席了。會上高主任做了簡短的發言，高度評價了謝姒的工作成就、為人的出色表現以及她的去世對單位的損失。

本來安排劉梅講話，因為她缺席，大家就讓劉邦代替。

劉邦在講話時，發現楊華站在聽眾的前排，雙眼死死地盯著劉邦，好像有許多話，想跟劉邦說。目光中充滿不平的波瀾，讓劉邦感到不解。平時的楊華，目光懶散、隨遇而安，而今天，神色裏除了點綴的悲傷，鑲嵌的都是憤慨。

“......多少幸福時光，已成回憶。在親人好友惻惻然之際，作為逝者的丈夫，尤其要感謝高主任和亡妻的好友和同事。一則，在經濟上的及時而慷慨的支持；二來，對逝者生前的工作肯定；三者，對逝者在天之靈的安慰。謝謝大家！”劉邦講完，發現楊華麵露不屑，但是劉邦因為淚眼模糊，更是心情悲傷，精神沉重，所以沒有特別留意到。

因為時間關係，沒有安排謝姒生前的同事和好友發言。謝姒的哥哥，擺了擺手，表示不必發言。雖然劉邦事先跟他說好了，在追悼會上說幾句，他表示到時再說。

今天謝晉臨時改變主意，倒是沒讓劉邦覺得很意外，因為會上，他一直在低聲哭泣。然而楊華覺得謝晉這個劉梅的舅舅，好像有什麽心事。也許他知道一些他妹妹真正的死因，所以不想說什麽違心的話，否則謝姒的在天之靈也難得到安息。

楊華沒有參加送殯的行列，隻是跟劉邦打個招呼，說自己很傷心，不忍看見謝姒的棺槨入土。劉邦見她比以前形容消瘦、精神萎靡，還特意關照她注意身體，不要太累，早點回家休息。其實，劉邦不知道，楊華已經是乳腺癌晚期患者，雖然做了外科手術，進行了化療免疫治療，依舊擔心複發。楊華參加謝姒葬禮後不到一年，因為乳腺癌複發，一個月後就病逝了。那時的高主任，因為工作成就顯著、對能源開發和再生的貢獻，已經調到能源部任職。

劉梅把思緒如同風中散落的青絲，輕輕地綰起，安放在耳廓之畔，好讓今天與母親的相遇，銘刻在耳輪，與自己相伴一生。

劉梅突然改蹲位為雙膝著地地跪著，雙手按著墓碑的基石，聲音如同母女細語：“媽，女兒來看您啦！這些年來，您過得還好嗎？女兒無時無刻不惦記著您，知道您在這片荒野，駐足遠望，您那不孝的女兒啊！

“媽呀，您的女兒，這些年在美國，過的日子，生不如死。您當年為什麽讓女兒犯渾，為什麽不攔住女兒，為什麽讓女兒跳進火坑。您知道女兒過得什麽日子啊，媽——！”

“女兒在那裏像一條狗一樣，延口殘喘；無顏在您的身邊，傾訴心中的傷痛，嘮嗑女兒小時候多麽幸福的三口之家，三口之家啊！”

“媽呀，女兒沒能見您最後一麵，恨不得死在您的跟前，給您賠罪。媽——”

“讓女兒跟您去吧——”

劉梅一聲悲嚎，顫顫巍巍立起身來，就要一頭撞向墓碑，被傷心欲絕的父親，在驚恐萬狀中，異常敏捷地抱住。把一旁的李湘嚇得直喊阿彌陀佛。

“寶貝，你想幹什麽？你想讓爸爸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嗎？當年你出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媽媽的錯，都是你爸爸的錯。閨女啊，是爸爸一時糊塗，害了你一輩子啊！”劉邦說完，發現懷裏的女兒，已經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