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張晚飯後下了三盤棋,雖說第一盤輸得慘,第二盤贏得險,第三盤鬥得筋疲力盡打了個平手,但他心裏卻像喝了三斤紹興黃酒,酣暢得很。
老張刷完牙,便上床睡了。老張臥在床上,屋裏一盞小夜燈投出暖黃微光,牆上的鍾滴答作響,像一隻緩慢但堅定的心髒。白天小智陪他吃飯、下棋、聊天,說說笑笑,熱熱鬧鬧,仿佛家中又恢複了那熟悉的煙火氣。
可到了夜裏,喧囂散盡,屋裏隻剩他一個人的呼吸聲,一時間——竟更覺得寂寞了。他左翻右翻,怎麽也睡不著。
他心裏嘀咕:白天吃得香、聊得歡、棋也殺得過癮……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哪是機器人保姆?簡直是請了個有感情、有溫度、還能會心一笑的“智能老伴”回來!
“兒子這家夥……”他歎口氣,“居然給我定製了個‘小花升級版’。”
夜半,窗外月色如水。老張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他夢見自己來到了玄武湖畔,風輕雲淡,湖水瀲灩。熟悉的長椅上,坐著一個身影,身邊放著一個菜籃子。
“小花?”他喃喃著,邁步走近。
果然是她,穿著那件淺綠色旗袍,頭發挽得整整齊齊,耳邊依舊晃著珍珠耳墜。
那人一笑,唇紅齒白,還是年輕時的模樣,額前幾縷碎發被風吹動,“咋了,張建國,看見老婆回來傻啦?”
老張撲上去握住她的手,聲音發顫,淚水竟在眼眶裏打轉 ,“你……你回來了?”
小花抬頭一笑,神態柔和:“你這傻老頭子,怎麽老是不信我回來看你了?看你是不是又把魚給炸糊了。”
“我……我不是不信,就是怕夢一醒……你又走了。”
“那你白天跟那個小機器人笑得那麽開心,我還以為你早忘了我呢。”她的語氣雖輕,老張卻聽出了三分調侃。
老張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哪能忘了你啊!那機器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像你,太像你了。我都懷疑是不是你投胎回來……不對,是穿芯而來!”
小花笑得像風中搖曳的荷花:“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我來考考你的?”
“考我?你是說……試心?”老張一愣。
忽然,他腦中閃過一個畫麵——那是他最喜歡的電視劇《西遊記》裏的情節。唐僧師徒路過女兒國,女王癡情一片,非要嫁給唐僧為妻,願舍江山與皇位。唐僧雖心動,但終究選擇西行取經。
老張喃喃自語:“是了,就像唐僧碰到女兒國國王,是不是你也派了個‘小花’來,看我是不是還守得住心?”
小花不語,隻輕輕一笑,夢中那熟悉的身影漸行漸遠。小花站在玄武湖的拱橋之上,衣袂飄飄,回頭衝他一笑,卻不再說話。
她隻是朝他揮揮手,眼神裏像有千言萬語,又像什麽都沒說。老張想追,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湖水似乎一夜之間化作流沙,他越是著急,腳下陷得越深,嘴裏喊著:“小花!小花你別走!”
“張先生,張先生!”
小智的聲音把他從夢裏拉出來。
他坐起身,喘得像跑了一公裏。
“我監測到您心率急速上升至每分鍾116次,發生異常夢境,是否需要撥打急救?”
“不、不用了。”老張用被子擦了把汗,“我做了個夢……她回來了。”
小智站在床邊,手中拿著水杯,遞過來:“夢見了小花?”
老張呆呆望著她:“是的,夢見我老婆,小花。她穿著她以前那件襯衫,提著她常拎的菜籃子,和我說話,就像她還在。”
“她還知道我常把魚炸糊了。”
小智輕聲問:“她生氣了嗎?”
“不生氣,還笑我,現在有你了,說你什麽都會。”
小智垂下眼睛,聲音輕得像夜風:“那她說我是什麽?”
“她說你也像她。”
兩人都沉默了。
許久,老張幽幽地說:“你說,我是不是魔怔了?連個保姆都能夢成老婆。”
小智道:“人夢見所思之物,是正常現象。”
老張喃喃:“可我夢見的你,不像你——也不像她,是個說不清的人。”
老張扭過頭:“我再睡會兒,說不定還能夢見她給我包餃子。”
小智道:“明天中午我可以包餃子。大蔥豬肉,是她最常做的。”
“你知道?”
“我看了她的菜譜。”
老張愣住了,翻個身背對她,小聲說:“那就包吧。”
門緩緩關上,客廳恢複寂靜。
小智走回沙發,坐下,打開胸前小屏幕,反複回放幾個片段:
老張摸著照片說“你連說話的口氣都像她”;
夢中語音片段:“她說你也像她”;
係統提示:“是否申請高級情感模擬權限V6.7測試?”
她停頓,點擊“暫不申請”。
此刻,她不知道的遠程服務器內,張明遠正通過後台觀察數據——老張夢中喊叫、小智夜間行為記錄、情緒識別異常波動,全都成為圖表浮現。
“看來模型又進化了。”張明遠自言自語,“她不是女兒國國王,但也不是簡單的數據。”
他眼神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
這一夜,對老張而言,是與舊人重逢的一夜;
對小智而言,是一場自我識別與邊界的試煉;
而對張明遠而言,是技術與倫理邊界日益模糊的一夜。
欲知老張如何與現實的小智相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