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談怪論
人生是記憶的累積，讓我們為自己為他人留下美好的記憶
卻說這金秋十月，南京玄武湖畔鑼鼓喧天、人山人海，遊人拿著自拍杆左三圈右三圈，恨不得把自己和湖水拍成合影結婚證。有抖音直播的，仿古打扮，讓人們感覺穿越到唐朝宋朝了。國慶節嘛，不光是“家國同慶”，現在還得加一條——“全民堵車”，全國人民不是在旅遊，就是在通往旅遊的路上，就連在玄武湖公園內，也和堵車一樣，人群沿著湖邊緩慢移動。
玄武湖內熱鬧得像演出現場，可就在幾條胡同後頭，一座老舊小區三樓陽台上，卻像開啟了靜音模式。一個花白頭發的老頭靠著欄杆，望著遠處玄武湖的熱鬧場景，神情有點像《紅樓夢》裏賈寶玉最後見到林黛玉的那種複雜，摻著回憶、摻著悵然，還摻著點涼風。
此人姓張名建國，聽這名字，一看就是五十年代“取名不走尋常路”的那波代表作。老張曾是國企工程師，一身本領，但到了七十多歲，最大的項目成了——自己一個人過日子。他老伴王小花三年前仙逝，獨子張明遠在深圳創業，說得動聽，其實是“遠在天邊，近在電話那頭的‘星級孝子’”。
今兒是老張的生日。照理說，以前這日子，家裏可是“雞飛蛋跳”——哦不，是“其樂融融”。小花總會煮一碗“長壽麵+雙蛋”，還得偷偷藏個驚喜，比如一張舊合影或一個毛線背心。老張吃得開心，嘴裏就貧上了：“你這麵條，麵是長的，蛋是香的，人是最美的！”
但如今人去樓空，長壽麵自己煮，雞蛋自己剝，連那點“驚喜”也隻剩老花眼。老張吃到一半，突然眉頭一皺：“怎麽這麵條這麽寡淡？”一邊嘟囔著，一邊放下筷子去拿醬油。
一進屋，他眼角餘光瞥見沙發角落一本老掉牙的日記本——《小花日記》。他本想拿醬油，結果拿起了“淚水調料包”。
翻開一頁，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今天是他七十歲生日，我煮了長壽麵，他吃得開心，說我下的麵是全天下最有味的。他還猜我藏驚喜，果然發現了我塞的那張全家福。這個老頑童。”
老張一愣，鼻頭一酸，喃喃道：“你這人，驚喜藏得跟彩蛋似的，結果還自己寫在日記裏暴雷，哎……”
他合上日記，也不知道一個人在那裏呆了多久，回陽台時，麵條已經涼得像他的心情。他仰頭望向玄武湖，夜色已沉，燈光璀璨，那邊放著煙花，而這邊，老張孤獨得像煙花剩下的空殼。他盯著那碗麵，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隨便吃了一點，便來到沙發上，一屁股坐在一本發黃的相冊旁邊，那是老伴小花生前常翻的。他一頁一頁地翻著，指尖劃過那些泛黃的合影，眼角不覺有點濕潤。
小花走了三年，走得平靜。張建國偶爾還夢見她，有時是他們年輕時騎著鳳凰牌自行車去玄武湖賞荷花，有時是她在廚房煮麵回頭一笑。他不信鬼神，但就是覺得，小花還是在的。
他打開電視機，隨意換著頻道，一會兒國慶晚會、一會兒真人秀，直到《西遊記》的片頭曲響起。他立刻放下遙控器，眼神變得亮了些。
“還是這老東西耐看。”他自言自語，靠在沙發上，熟練地跟著哼：“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
畫麵一轉，正好是孫悟空出世那一段。天地間烏雲翻滾，雷電交加，那塊吸天地日月之精華的仙石在狂風暴雨中裂開，**“砰”**的一聲巨響，石塊四濺，一個渾身金光閃閃的猴子從裂縫中躍出，睜開火眼金睛，四下張望，隨即仰天大笑，把天上的神仙都嚇了一跳。
“我就說西遊記不是神話，而是科幻！”老張興奮地站起來，“人家吳承恩早就想出人是從猴子變來的這玩意兒，比英國的達爾文的進化論早幾百年呀！那麽猴子又是從哪裏變出來的？看見了嗎？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再說，西遊記裏許多想象的東西，現在都實現啦。”
他越想越來勁，“先有西遊記裏的騰雲駕霧的想法，才有我們今天的飛機飛船；火眼金睛，就是現在的紅外檢測；千裏眼順風耳，不過是今日手機與定位導航的雛形。人家吳承恩幾百年前都給畫藍圖了，我們現在不過照著做而已！”
他正琢磨得入神，突然——“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老張的心猛地一跳，抬頭看了看電視，畫麵上，孫悟空正站在雲端，雙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說：“哈哈！俺老孫出世啦！”
“咚咚咚！”門外的敲門聲又響了一遍。
老張手指一抖，差點把遙控器摔了——到底是電視裏的聲音，還是家裏的門被敲響了？他額頭一陣發緊，連忙按下遙控器，他調小音量，敲門聲依舊。
“張先生，您的快遞！”
門外的聲音清晰無比，老張這才確認過來，剛才的敲門聲是真的。
他長舒一口氣，嘴裏罵道：“什麽鬼東西，嚇死人了……”
然後拄著拐杖，慢吞吞地走到門口開門。
門口站著個快遞小哥，旁邊放著一個大號金屬箱，半人高，通體銀灰色，閃著冷冰冰的光。
“張建國先生吧？您的快遞。”
“我沒買東西呀，哪裏寄來的？”老張瞅著箱子，眉頭擰得死緊。
“寄件人叫張明遠。”
“哦——”老張語氣一轉，從狐疑變成九分警惕一分感動：“我兒子終於想起我了，等了一天的電話沒有等到，原來是給我的生日禮物作為驚喜！”
快遞員把一隻銀灰色金屬箱子搬進來，這箱子沉得跟兵馬俑似的，冷峻得像間諜電影裏的道具。臨走前還特意說一句：“生日快樂，大爺，你兒子真孝順。箱子有指紋鎖，按一下就行。”
等門關上，客廳裏就剩下老張和那口不知何物的箱子。老張圍著箱子轉了三圈，然後停下來，看看電視，又看看箱子，突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不會……不會也是從這玩意兒裏跳出個猴來吧？”
他心頭突地一跳，“甭逗，我這也不是東勝神州，這是南京。”
箱體流線型，像高級行李箱，沒把手沒拉鏈，就一塊黑色玻璃屏幕。
他琢磨著怎麽打開它，忽然想起快遞小哥臨走時說的：“這個有指紋識別，按一下就行。”
“高科技。”老張咂嘴，食指試探著伸了上去。
“滴——”輕響一聲，箱子頂部發出一圈淡藍色的光，像科幻電影裏的啟動序列。
緊接著，“哢噠”一聲，箱蓋像貝殼一樣緩緩張開，內部竟還冒出淡淡霧氣。
老張嚇得往後退一步，心說：這玩意兒……該不會真能蹦出猴子吧？
當一股溫熱蘭花香撲麵而來，老張鼻子一動，眉毛一抬：“這味兒……怎麽這麽熟悉呀，跟小花生前用的一模一樣。”
箱子內部竟然傳來機械音：“初始化完成，載體激活。”
“載體？”老張差點沒把遙控器扔出去，“聽著像是外星人！”
他還沒回過神，一道人影緩緩從霧中坐起，隨後站起——是個年輕女子，身穿潔白製服，長發披肩，皮膚光潔得像瓷娃娃。眉眼間竟有七分像小花年輕時的模樣！
老張“哎喲媽呀”一聲差點跌坐在地，張著嘴看著那女子睜眼、微笑、起身，音色甜美：“張建國先生，您好，我是您的智能保姆。”
老張倒吸一口涼氣，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嗖”地後退兩步，結結巴巴道：“你……你是人是妖？”
女子依舊微笑，站得筆直，聲音溫柔卻清晰：“我是人工智能‘小智’，為您量身定製的情感陪護型生活助手。”
老張手一哆嗦，差點拎起掃把防身。他眼睛瞪得老大，腦海中閃過孫悟空從石頭裏蹦出的畫麵，突然就明白了吳承恩的苦心：
“果然是從石頭裏……呃，不，從箱子裏蹦出來的！”
電視裏孫悟空剛好跳出山頂，現實中這保姆也從箱子裏蹦出來。現實與幻想，此刻交錯。電視還在演，孫悟空將要拜師學藝，而老張家裏的這一場“玄幻劇”，才剛剛開場。
窗外煙花炸響，屋裏卻靜得出奇。
老張一動不動，僵在原地，喃喃自語：“我看到的是人是妖，是禍是福？”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小智：AI伴侶>> ， 作者： 高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