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Zookeeper's Wife' - 墮入凡間的愛神在動物園中的救贖

每個詞匯，它豐富的含義，都會因為每個人不同的經曆而呈現出不同的意味。就像
一幅油畫，顏色一層又一層地堆積上去。後加上去的顏色可能會蓋過原來的底色，
也可能會與原來的底色混合後呈現出一種全新的組合。比如說，"動物園" 這個最普
通的名詞。對孩子，它可能是周日郊遊玩耍的好去處。對大人，則意味著動物凶猛，
弱肉強食的叢林。而"動物園看護人的妻子"(The Zookeeper's Wife)這部電影，又
讓我對動物園有了全新的認識。 

故事發生在1939的秋天。波蘭華沙的動物園，大清早門還沒開，門口就聚集著前來
參觀的遊客。和煦的陽光透過翠綠的樹葉散落下來，動物的慵懶，遊客的嘻笑，突
然被天上投下的炸彈給炸得粉碎。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獅子老虎，在鐵籠裏狂躁地
吼叫。翻跳過柵欄的羊駝斑馬，在街上四處狂奔。衝進動物園的納粹軍隊對準被激
怒的大象扣下了扳機。

曆史上的1939年9月1日，納粹德國入侵波蘭。駐守波蘭東部地區的波蘭官兵約25萬
人被俘。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段期間的華沙，整個猶太人人口約有數十萬人，有百分
之三十被趕入華沙猶太區。絕大多數被屠殺，隻有少數能逃脫或躲藏起來。電影根
據Diane Ackerman 的同名非小說改編，講述了在納粹年代，動物園主管夫婦救助三
百多名猶太人的真實故事。

波蘭被納粹占領後，德國軍官兼動物學家Heck前來接管動物院。 除了一些稀有的珍
禽野獸被轉運到柏林，其它的動物都因為沒有足夠過冬的食物而被射殺。基於對猶
太人遭遇的同情，華沙動物園前主管Jan Zabinska和妻子Antonina Zabinska先是在
家裏收留了一個猶太朋友，之後見到父母雙亡的未成年少女在街上被納粹士兵強奸，
萌發了要去幫助更多猶太人的念頭。他們向Heck提議把荒廢了的動物園變成養豬場
以解決肉食供應。借著去猶太區內收集豬飼料的便利，把猶太人裝在卡車的飼料桶
裏偷偷帶回動物園，然後再通過安全的渠道將他們轉移出城。

和"辛德勒的名單"一樣沉重的題材，"動物園"卻別出新裁，選用女性特有的溫柔去
描寫這段殘酷黑暗的曆史。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電影卻由動物園主管的妻子
Antonina (由Jessica Chastain飾演)一個人撐起了整個舞台。初生的小象不會呼吸，
Antonina 一邊安撫著象媽媽的憤怒，一邊在大象的推搡下挽救了小象的生命。被人
強奸的小女孩，瑟縮在角落不和人說話。Antonina 把弱小的兔子放入女孩的懷裏，
蹲坐在地上，陪著女孩度過她最艱難的時刻。對動物的親密，對人的和善，讓她的
臉上散發出如同天使般金色的光環。嫵媚中帶著孩子般的嬌羞，柔弱下藏著堅強的
個性，就像是原本藏在象牙塔裏的精靈，受了世道的驚嚇，反而打定主意要在混沌
中堅守住最後的方舟，好給自己和他人留下一片可以棲息的淨土。

動物園主管的妻子- Antonina Zabinska在屏幕上的完美再現，其實凝聚了四位女性
的人格魅力和智慧。和電影同名的非小說由詩人，曆史學家 Diane Ackerman在 2008年
出版。她書中大量引用了Antonina Zabinska 本人在1960年代出版的日記。而本片
的新西蘭女導演 Niki Caro曾在2002年憑借"鯨騎士"在國際電影節上獲得了不少獎
項。和動物的親近，可能也是她出導"動物園"的主因。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本片中飾演女主角的Jessica Chastain， 曾多次獲得奧斯卡和
金像獎提名。她往往會在拍電影前做最多的準備，在出演時放入最少的自己，因為
完全沉浸在角色裏而帶給人震撼和信服力。媒體甚至把她感性而多元的演繹風格和
Meryl Streep相比較。

在"動物園"一片裏，角色原型的人格魅力，加上Jessica的傾心演繹，向人們展示了
一個在地麵上行走的維納斯。她懷抱中順服的獅子，騎車經過時後麵跟隨著的鴕鳥，
連動物都能感受到她無處不在的善意。什麽是女人中的女人? 是將心比心的同情，
是以善良對待一切的博愛，是柔弱如水的美麗? 還是因愛而生的犧牲和勇敢?   

在一切顛倒的年代，原本屬於動物的家園，卻變成了人類的避難所。Antonina將營
救出來的猶太人安置在自己家中。 白日裏，讓他們躲在地窖裏。等晚上安全了，在
鋼琴聲的召喚下，人們紛紛走出地窖，聚集在女主人的小客廳裏。人們在杯光酒影
中懷緬著被戰爭摧毀的一切，在相互的關愛中，重拾起做人的尊嚴。被音樂紅酒溫
情所環繞的小客廳，讓支離破碎的心靈得享片刻的歡娛。而Antonina就像守護著他
們的愛神，將不遠處的戰爭，坦克，隔離和仇殺統統關在門外。

同樣的題材，"辛德勒的名單"中提及納粹滅絕人倫的暴行，厚重得化不開的苦痛讓
斯蒂芬•斯皮爾伯格隻用了黑白兩色。而"動物院"一片中呈現的卻是溫馨的粉紅色。
"動物園"中呆萌無辜的小動物，楚楚動人的女主人公，都讓這塊孤懸於地獄之外的
小天堂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雖然在片尾的字幕上顯示，隻有百分之六的華沙人口在二戰中存活了下來。但除了
片頭對動物的屠殺和之後零星的槍戰，似乎很難感受到戰爭的血腥。屠殺，仇恨，
炮火和集中營都成了推遠後模糊的布景。難怪"動物園"被人取笑為是加了過濾鏡後，
適合兒童觀看的迪士尼版本。

片中的粉紅色調，還來自於難以言說的曖昧。Antonina為了爭取動物園裏的權益，
和德國軍官Heck之間的虛與委蛇，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為了大眾而犧牲自我的羊脂球。
如果電影的主題是為形勢所迫而滋生出的情欲糾葛，說不定倒可以拍出部五味雜陳
的"色戒"來。但如果想要歌頌如同聖母一般的救贖，和魔鬼共舞的插曲卻容易讓人
分神。

在關於屠殺猶太人的電影裏，"動物園看護人的妻子"可能是最為溫情脈脈的一部。
當其它同類題材關注著災難性的毀滅，"動物園"裏表現的是人性的救贖。雖然在戰
爭，恐懼和邪惡麵前，藝術，溫情和人性，往往脆弱得不堪一擊。但也正是這些生
命中最稀缺而寶貴的東西，激發了人的求生欲望。 對一個沒有人性的年代，選用最
溫情的表達， 如同在黑暗中，追尋著光明一樣令人著迷。

[為寫而寫]

"雖然在戰爭，恐懼和邪惡麵前，藝術，溫情和人性，往往脆弱得不堪一擊。但也正是這些生命中最稀缺而寶貴的東西，激發了人的求生欲望。 對一個沒有人性的年代，選用最溫情的表達， 如同在黑暗中，追尋著光明一樣令人著迷。" 這真是文學作品中一再出現的主題。剛剛讀完的The Goldfinch雖然沒有戰爭，藝術溫情也同樣是絕望中的人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謝謝分享，會看這部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