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而言中的寓言 - Zootopia('瘋狂動物城')

從來沒給卡通片寫過影評。因為迪士尼卡通片製作的精良和畫麵的唯美，大家有目共
睹，無須贅述。但"Zootopia"雖然中文名被譯成"瘋狂動物城"，講的卻不是動物城
裏的瘋狂。就像"Animal Farm"和如何在農莊裏發展畜牧業沒什麽關係一樣。

當時看完電影出來，折服於編劇的聰明，想起一個來我家裏做了兩天客的小女孩。
臨走時，女孩沒有和我擁抱告別，卻把手裏的玩具熊在我麵前晃了晃了，說了句，
"小熊會想你的"  。 於是你知我知，彼此相視而笑。

不管為了什麽原因，是不好意思，還是確保政治正確，當什麽話都不方便講的時候，
把大人的現實世界借位移情到孩子的虛擬卡通裏，實在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

更神奇的是，這部卡通片居然還有預測未來的能力。今年三月上架的電影，居然把
之後接下來幾個月內相繼發生在尼斯，達拉斯，慕尼黑等地，以及其他充斥於電視
和網絡的爆炸式新聞給概括得八九不離十。

先說回電影。從表麵上看，情節很簡單，講述一隻名為茱蒂的小兔子走出經營胡蘿
卜的農莊，到大城市裏奮鬥成為了一名模範警察，實現"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任何人"的
勵誌故事。但背後隱藏的卻是一個關於動物進化以及退化過程中的迂回曲折。

開宗明意，電影一開始就設定了背景: 很久以前，動物分為吃草的，和吃肉的兩大
陣營。然後慢慢的，吃肉的動物改了其吃肉的習慣，從此實現了世界大同。吃肉的
和吃草的，一起生活在繁華的大都市Zootopia裏。

在雙方共享太平的同時，卻不又乏台麵下的暗流洶湧。食肉的質疑食草的充當警察
的能力，食草的恐懼食肉的回複嗜血的天性。具有生理優勢的食肉動物，夾雜在占
絕對數量優勢的食草動物中生活，雙方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脆弱的平衡。

舉個片中的小例子，第一天去警察局報到的小兔，被門口的金錢豹誇獎長得可愛，
卻立刻遭到兔子的駁斥:"兔子可以說另一隻兔子可愛，但其它的動物卻不能稱兔子
可愛"。嚇得金錢豹連連道歉，也惹出台下觀眾一臉心領神會的笑。

直到有一天，在毫無征兆和預警的情況下，食肉動物突然凶性大發，對食草動物發
起了連連的攻擊事件。自此天無寧日，人人自危。市民們連最基本的安全都沒有著
落。麵對民眾和媒體的質疑，警察局隻能把暴力歸結於與動物與生俱來的DNA。

隨著調查的展開，食肉和食草動物之間，弱勢和強勢的對比，正義和非正義角色的
定位，幾經轉換。連女主角小兔，也從原本帶著善意，想把世界變得更美好的英雄，
 變成了一個散布恐懼的帶菌者。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別有用心的謠言蠱惑著偏
見和恐懼四下散播，種族之間的仇恨一觸即發，讓食肉者"滾出Zootopia"的呼聲此
起彼伏。即使在屏蔽了暴力，灌注了高濃度雞湯的卡通片，還是讓我聯想起新聞裏
不斷刷新的傷亡數字，和馬路邊隔三差五降到旗杆一半高度的國旗。

在紛亂和仇恨中，也依舊傳出樂觀而溫暖的聲音。歌星羚羊小姐通過大屏幕向民眾
呼喚，"Zootopia是神奇的地方。這是一個瘋狂美麗而多元化的城市。但現在的Zootopia卻
變了，我所認識的Zootopia要比這裏美好得多。我們不該盲目地指責。還不知道為
什麽會連續發生這些攻擊事件，就把所有的食肉者都貼上野蠻的標簽是不負責任的
行為。不要讓恐懼分裂我們。請把我熱愛的Zootopia還給我。"

借著羚羊的口，說出了許多熱愛和平的人的心聲。然而在暴力和血腥麵前，一切美
好的願望，難免顯得脆弱而空洞。即使在電影中也發出了反麵的質疑。進化和文明，
使得我們不再光著身子行走，不再需要鑽木取火。然而"再多的進化，骨子裏，我們
依舊還是動物"(We may be evolved but deep down we are still animals)。從森
林走到文明用了幾千年，而從文明回歸去森林，卻用不了多久。

信任對峙恐慌，寬容化解偏見，究竟何去何從，故事真正的結局，似乎可以從電影
的片名裏Zootopia窺得端倪。前一半Zoo代表瘋狂的動物世界，後一半Utopia代表天
下大同的烏托幫。一半是現實，一半是理想，中間永遠隔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做為一部電影，Zootopia最大的成功在於用卡通的角色打破人類的禁忌；用輕鬆的
幽默化解話題的沉重；用溫馨的童話映射成人世界的殘酷。淺嚐即止的探討啟發了
思考，兩頭兼顧的立場成就了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