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 美國中餐廳裏一個勉強和愛情有關的故事 (五)

在同一個餐廳裏進進出出，要低頭抬頭對王濤視而不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輪到王
濤去送的外賣，晶晶打完包後讓別的帶位小姐拿過去給他。吃晚飯的時候，晶晶會
盡量找個事由，避免和王濤同桌吃飯的尷尬。

晶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王濤尋問的眼睛。對他曾幫助過她的一切，她都很感激，但
如果他要的不是她的謝謝，那她就沒什麽話可說了。

沒來美國之前，聽說中國女孩在美國校園裏很受歡迎。因為來美國讀書的大都是讀
理工科的男生。可晶晶在大學裏，她幾乎沒遇到過和她一樣來美國讀本科的同齡人。
校園裏的中國男生不是在讀博士，就是在做博士後，年紀比她大許多，而且多半都
在國內有了太太。

和國內的校園比，同樣都是碧草藍天，同樣都有寧靜安逸的圖書館，同樣都有喧囂
奔騰的運動場，不一樣的卻是心境。晶晶天天想的就是這個學期怎麽多修點學分，
將來可以早點畢業。日程表上，一節課接一節課排得滿滿的，背著書包從大學這一
頭跑到那一頭的教室，剛找個位置坐下，連同學的臉還沒看清就上課了。再跑去下
一個教室，再從學校裏趕去餐廳上班，白天黑夜如同機器一樣不停地轉，她沒空去
體驗花的溫香，草的青翠。

她對她現在的生活沒有任何指望，她隻能安慰自己，等將來，等將來有了工作，有
了麵包，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可當美好的未來還遙遠得看不到邊際的時候，王
濤突然出現了，橫在眼前。晶晶隻能低著頭，裝著沒看見。

正想著心事，隻聽"砰" 一聲，接著一個女客人"呀"地尖叫著從椅子上站起來了。晶
晶才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一個侍應生舉著個大托盤從對麵過來，晶晶沒留意，近到麵前了才慌忙後退想避開。
光顧了前邊，背又撞到了後麵桌上的客人，害人把一碗酸辣湯全灑她自個的西裝裙
上了。

晶晶打工以來，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明明想往地洞裏鑽，還得遞紙巾，遞蘇打水，
僵在客人跟前鞠躬道歉。好在客人從洗手間裏出來之後，似乎沒有再往下追究的意
思。嚇得晶晶的心彭彭彭彭跳了一天，連眼睛也不敢提起來。

幾天之後，晶晶被老板叫去辦公室。

也沒說什麽。老板指指掛在牆上被包在透明塑料袋裏的西裝套裙，淡灰裙擺上有一
灘黃色的油印。"客人說她二百多剛買的裙子，連發票也帶過來了。你看怎麽算?"

晶晶討厭被老板單獨叫到辦公室裏的感覺，渾身上下的不自在。更何況老板是個除
了對客人之外，不苟言笑的人，話也少。隻要他一出現，房間裏就和添了台冷氣似
的。

要是按著晶晶的脾氣，她很想拿出錢來往台麵上一按來結束這次談話。然後昂起頭，
若無其事地從老板麵前走出去。但二百塊錢，是她整整一個星期的薪水。課本，實
驗室費，煤氣水電，一樣不能少。 她沒有辦法瀟灑。

她走到牆邊，摸著裙子上那一圈洗不去油印。試著用手指尖刮了刮，好像真的摳不
下來。

"其實也有其它的辦法。" 感覺有人在背後拍她的肩，晶晶一回頭，一根如水蛭般的
軟體動物塞進她的嘴裏。老板利用他高大的身材，居高臨下地把他的舌頭當藍板球
一下扣了進來。

晶晶感覺自己透不過氣。生理上的極度反感，讓她像掉到千百隻老鼠堆裏一樣惡心。


晶晶奮力推開高大肥胖過自己數倍的身軀，扭開門把手從辦公室裏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