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 美國中餐廳裏一個勉強和愛情有關的故事 (四)

晶晶記得，讓王濤用車送她回家那次，是他倆第一次說話。

而據王濤講，晶晶以前也和他講過話，但都是簡短的，和工作有關的。

晶晶除了帶位，還得幫餐廳接電話。客人如果在電話裏叫外賣，晶晶需要記下客人
的地址，然後把客人點的菜，包在一個牛皮紙袋裏，交給送外賣的去送。

王濤就是餐廳裏送外賣的三個男士之一。估計從前，晶晶對王濤說過的話，無非是，
"快點，客人已經打電話來催了"之類的。

"我一直在懷疑，要不是那晚你讓我送你回家，你是不是永遠也看不見我? " 王濤一
邊說話，一邊向上推他鼻梁上老往下滑的眼鏡。

晶晶沒好意思說，其實她來餐廳的第一個晚上，她就看見王濤了。圓乎乎光溜溜的
腦袋，中間大得能遮住半邊臉的兩塊圓鏡片，三個圓圈圈一起疊加在你臉前晃悠，
再加上矮小敦實的身形，喜感得沒法不引起人注意。

"你知道我以前對你什麽印像嗎? 是不是漂亮的女孩，都挺傲的? 我覺得你就是個仰
著頭生活在雲端裏的人。感覺你不愛搭理人。但後來接觸下來，發現你其實也不難
相處。"

晶晶不習慣這樣當麵被人評頭論足，打斷說，"你不是學理科的嗎? 怎麽話那麽多?"

自從那晚送晶晶回家之後，王濤主動提議教晶晶學開車。"我送你回家雖然沒問題，
但你總得學會自己開車。在美國有了車，人才有了腳。"

王濤為餐廳送了很多年外賣，駕駛技術自然沒問題。晶晶卻詫異於王濤的好脾氣，
成天樂嗬嗬的，隻會說YES，不會說NO。

開車，他從哪裏是刹車，哪裏是油門開始教。每天上夜班前，找塊空地，直線，轉
彎，一圈又一圈地陪著晶晶練，從來也沒見他煩過。開始練習上路以後，有一次該
左轉的時候，晶晶卻轉成了右，差點和單行線對麵開過來的車對撞，嚇得啊啊大叫
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王濤一把將方向盤轉過來避開了迎麵的車，然後讓晶晶把車靠
邊停住，其它的，什麽也沒說。倒是晶晶不好意思，連連道歉，卻被王濤"沒事"給
一句帶過。

和王濤熟了以後，晶晶才知道，他是主修數學的博士。除了能教她開車，理工科的
作業也可以找王濤幫忙。連哪個網站可以買到便宜的舊課本，哪個路段常有警車的
埋伏給人開罰單，他都知道。

正當晶晶覺得王濤的出現，使得自己的生活變得簡捷方便的時候，王濤的一個問題，
卻又讓晶晶的生活變得複雜了起來。

王濤送晶晶回家，近來成了定例。車停在家門口，晶晶臨下車前，他突然從眼鏡後
抬起眼睛，對她說，"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行嗎?"

這種直截了當，沒有任何修飾的表述，讓人完全沒有周轉或者躲避的餘地。與其說
是害羞，晶晶更多感覺到驚訝後的手足無措。看上去，王濤的年紀比晶晶至少大了
一輪。從一開始，晶晶自然而然把王濤歸到自己小姨父的那個類別去了，根本沒往
王濤的思路上想過。

晶晶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幾乎是狼狽地逃回了家。

六月債，還得快。都是學開車學出來的麻煩。早知道，不該讓王濤送自己回家的。
更不該讓他教自己開車的。

今晚，是用"good night"給擋過去了。可是明天呢? 明天，再碰到王濤的時候，又
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