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 美國中餐廳裏一個勉強和愛情有關的故事 (一)

晶晶剛學會開車沒多久。開車的時候總是把駕駛座調得特別靠前，感覺這樣視野可以
開闊些，清楚些。其它還好，開高速總是有些怕的。周圍汽車速度太快，總讓晶晶
感覺有些反應不過來。而自己心一怯，腳下的油門不敢往裏踩，有時會被後麵的車
撳喇叭，搞得心更慌。所以晶晶的開車策略是盡量對高速公路繞著走，能免則免。


她現在，正小心翼翼開在高速公路上。沒辦法，今天要去的地方遠，必須走高速。
王濤說了來接她一起去的，她卻拒絕了。她覺得，有些事還得靠自己。

雖然， 她的車是王濤幫她挑的。雖然，她開車也是王濤教的。甚至連她第一次上高
速，也是被王濤逼著上來的。那時，他對她說，"你總得學會開車，總得學會上高速。
"

王濤的話從來一句頂一句，讓人難以辯駁。晶晶被逼著繞環城公路開了整整一圈，
嚇得幾乎要哭出來了，幾次想從高速出口下來，王濤在旁邊說，"不怕，不怕，有我
在。"  晶晶隻好眼看著錯過一個又一個出口，繼續往前開。

等晶晶下了高速，把車停住，才敢麵對麵向王濤抱怨。王濤攤開雙掌，"你說你怕，
其實真怕的那個是我。你看我這一手的汗。"

晶晶頭湊過去一看，真的是。偷偷地樂了，心想，"這下你我扯平了"。也就不再和
王濤計較。

男人其實還是挺有用的。雖然媽媽從來都說，"男人不過是女人臉上的眉毛，充門麵
用的。女人萬事還得靠自己。"

晶晶從小都是這樣被教大的。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不要隨便
接受任何人的恩惠。

做值日生，男同學過來想幫她提一桶水，她會拎起水桶往後退。要是路上，有男士
過來說，"交個朋友，認識一下好嗎?" 晶晶會抬起下巴，用最不屑最冷傲的眼神，
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把他吹走。

直到有一天，晶晶開始挑戰媽媽的理論。"媽，有一樣，有一樣事情，再能幹的女人
也不能獨立完成。"

"什麽?"  媽媽挑起了眉毛。

"戀愛呀。"

"你戀愛了? 你才多大呀? 你還是個學生，別給我整些沒用的。好好讀書，其它什麽
也不要管，知道不?"

和母親的談話，往往會在三兩句之內以同樣的方式結束。可現在就連這樣和媽媽乏
味的對話，也開始被晶晶想念。

出國之後，晶晶平均一個月才能收到媽媽一封信。一看郵戳，至少都是三個星期前
發出來。不管寫什麽，說什麽，都是過期滯後的。況且，有些話在信裏也不太說得
清楚，晶晶改成在被窩裏， 假裝和媽媽說悄悄話。

"媽，你知道嗎? 女兒現在真的遇到了難處。我可能很快就要從阿姨姨父這裏搬出去
了。姨父和從前在國內時不太一樣。現在他脾氣大了好多。姨父提了幾次，救急不
救窮，我已經和他們一起住了三個多月了。說他剛來美國的時候，連接濟他一天的
地方也沒有。要是來美國怕吃苦，那還不如回去算了。"

"我看得出來，小阿姨看見姨父有點怕。隻要姨父一說話，小阿姨就不響了。我還是
想辦法快點搬吧，省得小阿姨夾在我們中間為難。可是我該搬去哪兒呢? 我這兒哪
裏都不熟。聽小阿姨說， 靠近學校附近的房子宿舍都貴，而且沒有中國餐廳可以打
工。要是離中國城近了，離學校可就遠了。不管往哪兒搬，一搬出去，開銷就大了。
房租水電吃的用的，再加上汽油，車保險，每個月就沒什麽剩的了。要是存不下錢，
下個學期的學費，我該怎麽辦呢?"

說著說著，晶晶真把自己給惹急了，眼淚左右陸續掉在枕頭上。幸虧是在夜裏，誰
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