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木子來說,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把經紀牌照考下來。
木子在家看不了書,木子也不愛去圖書館。這段時間,他都是在一處很妙的地方,一個叫老時光的新張小店兒裏準備他的考試的。
老趙是這家新張小店兒的老板,五十出頭兒,一副合格的掌櫃的臉總是笑盈盈的,像朵牛屎花兒。
由於是新張,小店兒還沒什麽生意。老趙也不急,天天慢悠悠的。
慢悠悠的老趙不是擦呀擦,恨不得每張台麵都跟他的臉一樣油光鋥亮;就是擺呀擺,恨不能所有餐桌餐椅都跟刀切的一樣筆直……反正就是不幹正經事兒,比如給小店兒做個宣傳啥的。
“我不要宣傳,我要的是口口相傳;我不要我的小店兒很火,我要的是我的老客人們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們熟悉的座位上吃他們熟悉的老味道;我要的是等我六七十歲了,我還能親自端著盤子為我的每個客人服務……”說起這些,老趙便收起了他那張笑盈盈的掌櫃臉兒,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
不熟悉老趙的人一定認為他這是矯情,是裝有情懷。
還真不是!
三年前,老趙花了一百多萬在這個新建的PLAZA裏買下了這個單位;又花了近一百萬,用兩年時間親自設計並裝修了這個店麵,申請了酒牌及各種其他許可後,給自己的小店起名為OLD TIME,老時光。他希望幾十年後他的小店還在,他希望那時候的小店兒能名副其實。
對,你沒看錯,是用了兩年時間,老趙才完成了老時光的裝修。在多倫多,應該沒有這樣開餐館的,尤其是中餐館,人家都是要掙快錢的!兩年多的時間通常都快完成從開張,火爆,到倒閉的周期了,兩年時間去裝修?瘋了吧!
老趙沒瘋。
在木子看來,老趙的老時光是全多倫多最獨特,最溫馨的小店兒。如果你願意,老趙總會花上半個小時的時間給你介紹小店兒的每一處細節的出處:新阿姆斯特丹火車站的穹頂,掉隊的孤雁之美,白瑞德郝思嘉身後的西部古道,克裏特島上曾經的瘦馬……這一切不相幹的元素從老趙的嘴裏出來就全是故事了。
木子呢,找一張專屬自己的桌子,沏一壺茶,捧一本書,一個下午,紋絲不動,那感覺剛剛好。
“A long long time ago, I can still remember,how that music used to make me smile……”背景音樂傳來的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一首老歌【American Pie】,那是木子年輕時最喜愛的美國歌曲,沒有之一。如今,在老時光裏聽到她,木子真的覺得很穿越。
對一首老歌不約而同的熱愛當然可以拉近兩個人的距離。木子跟老趙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兩位自詡的老炮兒一見如故,臭味兒相投,差一點兒就有那種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意思。要知道,在加拿大,人容易彎。
可是木子和老趙都很直。尤其是木子,半年都沒性生活了,荷爾蒙有點兒漲溢,有要泛濫的架勢。對此,木子並沒有太好的解決方案。出去嫖?不行,木子心理這關過不去;手淫試過,但也不行,關鍵是有一種醜惡感。木子是個有學問的人,是個體麵人,木子不要醜惡感。
不過很快,木子就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雖然過度分泌出的荷爾蒙有時會讓自己憋得撓牆,但這些神秘物質不久之後是可以變成靈感的。
年少時,木子也有過一段荷爾蒙分泌過度的時期,而那正是木子學習成績突飛猛進的時期。那時候,除了憂慮自己要死,父親主要憂慮的就是木子的學習,他怕自己死後,兒子沒本事。而木子荷爾蒙的及時湧現,打消了父親的後顧之憂,使父親得以專心致誌地,放心地關心自己的各種癌症了。
最近,木子荷爾蒙再度的泛濫,讓他找回了從前學霸的感覺。那些地產經紀的考試科目,在木子看來簡直就是過去學校中選修的那些白給送分的科目,不得九十分以上,那都不算及格。
“這是人生中很奇妙的一個階段,我應該好好利用,不能糟蹋了。”
已不惑了十年的木子開始意識到了天命:青春已不再,但回想起當年的青春歲月,無非都是些懵懵懂懂的苦逼時光,其實,那樣的青春也沒什麽寶貴的。而此時此刻,荷爾蒙再度泛濫,這才是寶貴的,要把握一下啊……
於是,木子有了寫作的衝動。木子是個喜歡文學的理工直男,但他從來不讀名著。木子有個奇怪的擔憂,他擔心外一自己是個天才呢?而閱讀名著就很可能扼殺了自己的寫作天賦。這是什麽神擔憂?有興趣的同學可以論證一下。
雖然不讀名著,但木子知道,幾乎所有名著都是那個作者在其荷爾蒙分泌泛濫卻又無法宣泄時的產物。而此時的木子,正具有那些偉大作家們一樣的狀態。“別浪費了,要把握一下啊!”木子激動地將筆記本展開……
和木子來小店兒一樣勤的是一位老大哥,六十多歲吧!老哥兒衣著非常講究,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他總是中午過來,坐在小店兒最裏麵最小的一張雙人桌旁,每次隻吃一碗茄子雞丁麵。除了老趙,他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他明明知道木子也是老趙的朋友,但他也不跟木子打招呼。每次吃完麵就匆匆離去,開著他的那款典藏版賓利車。
木子曾試著問老趙他是誰,老趙笑笑叉開,並不回答……(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