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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與記憶(9)

(2017-01-24 10:45:21) 下一個

回憶了八期的港台流行音樂,今天開始說說咱大陸的。

 

中國是個詩的國度。可是一度在大陸,詩是以手抄的形式在地下輾轉的,直到進入80年代。

八十年代是詩人的時代。那時候的詩人就如同那些率先從剛剛解凍的,廣袤無邊的西伯利亞曠野中破土而出的小蟲子。雖然它們最早感受到了陽光,天空和大地,但它們沒有翅膀,它們甚至都沒能等到夏天的來臨。

北島、顧城、楊煉、多多、芒克、江河、 食指等等,一長串的名字中當然沒有崔健。可是,崔健絕對是他們中的一個!隻不過,比其他詩人幸運的是,崔健有音樂,對,搖滾樂。搖滾樂是這位詩人的翅膀。於是,隻有他飛到了天空裏,也飛進了夏天。。。

王朔曾經說過:【一塊紅布】的歌詞,抵得過所有的傷痕文學。原話忘了,大概是這意思。

由於【一塊紅布】所表達的內容和情緒直到今天在大陸還有些敏感,所以,和許巍的【兩天】一同入選《中國當代詩歌》的是他另一首更有名的【一無所有】。也正是因為這首【一無所有】,大陸的流行音樂與港台的流行音樂便涇渭分明了。

【一塊紅布】

現在想想也奇怪,被歐美音樂影響那麽多年的港台,到底也沒融入到上個世紀全世界洪水猛獸一般的搖滾大潮中;而一直與西方格格不入,將西方的“靡靡頹廢”音樂拒之門外的大陸,卻在她剛剛將門開啟之際,就一下子繞開門口的港台,把自己的音樂脈搏融入到了西方那日薄西山的搖滾的律動中去了。我曾經反複琢磨其中的原因,也不得其解。直到我後來再次用心傾聽了這首【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我有些明白了。

30多年前,一幫北京最前衛的小青年兒,一群當年習慣了造反,習慣了不上課的紅衛兵,從進口的“洋垃圾”----打口帶中,聽到另一群據說是金發碧眼的白人青年,居然用一種近似頹廢和叛逆的聲音這樣唱道:

WE DON'T NEED NO EDUCATION   我們不需要教育

WE DON'T NEED NO THOUGHT CONTROL 我們不需要思想控製

HEY, TEACHER, LEAVE THOSE KIDS ALONE 嘿,老師,離那些孩子遠點兒

。。。。。。

這太驚奇啦!什麽叫做共鳴?

一群完全不了解西方世界,但對西方世界充滿好奇的中國痞子青年,在英國搖滾先鋒平克弗洛伊德(Pink  Folyd)的這首【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裏,與他們的西方同類找到了共鳴!於是,這群當時中國最有“見識”的北京大院子弟們,開始用他們的方式搖動中國了。這一搖就是八年。。。

 

1986年,是我上大學的那年,是大陸搖滾樂的元年。(好像跟我有啥關係似的)

那年,當我背著那個板磚大小的無錫產紅梅牌收錄機,乘坐火車,豪情滿懷地流浪遠方,去武漢讀書時,那罩著橘黃色海綿套的耳機裏,循環播放的是齊豫的那首好聽的【橄欖樹】。那時候,崔健的【一無所有】已經唱響了中國大陸,但那時的我,對這個類似西北風的跟風歌曲並無感覺,那時的我還沉浸在港台的“靡靡之音”中。

為什麽是【一無所有】成為了中國搖滾樂的開山之作?為什麽不是同時期西北風中其他更強勁的,比如【黃土高坡】,比如【信天遊】?要知道,那時候的程琳,範琳琳可比崔健牌大。

其實,原因很簡單,崔健是天生的搖滾青年,而那些唱西北風的美女姐姐們不是。

好,那麽,什麽是搖滾青年?

這個問題就跟問什麽是搖滾樂一樣,難回答。不過,不回答好這個問題,就講不清楚大陸的流行音樂區別於港台的地方,也就不能理解為什麽在1994年中國搖滾巔峰時期,魔岩三傑及唐朝樂隊可以在演出前的一片聲討聲中,嗨翻香港紅磡體育館,嗨翻整個香港。這是香港音樂史上的一段公案,一段傳奇,因為就在演出前三天,魔岩三傑中的何勇羞辱性地口出狂言,說香港隻有娛樂,沒有音樂,四大天王中除了張學友還會唱歌,其它都是小醜。。。

要知道,那個時候,香港四大天王如日中天,無論是在港台,還是在大陸,怎麽也輪不到這幾位即使在大陸也並不是家喻戶曉的搖滾小子們口出狂言,他們的底氣到底在哪裏?

先聽幾首當年魔岩三傑與唐朝樂隊的代表曲目吧:

張楚的【姐姐】

何勇的【垃圾場】

【鍾鼓樓】

(網上下載不到何勇的音頻,這兩個MV貌似做得更好。竇唯和唐朝的留在後麵吧)

搖滾,大概是人類在二十世紀的一次禮壞樂崩。

那種為追求自己精神的極度自由,而對周圍一切的不管不顧;那種為最徹底地揭示人性,而肆無忌憚地把人性中最醜陋的一麵拿出來暴曬的任性;那種在對宇宙終將滅亡而人類的所有努力終將徒勞的思考後,將自己的旋律打造出隻在純文學中才有的那種絕望與頹廢。。。

西方的搖滾青年,他們叛逆於人類曆史中最安逸最富足時期的美國白人階層,吃飽了撐的就想起了叛逆和造反;

曆史是神秘的。

在地球的另一端,同樣湧出一群中國曆史上從來沒有過的一群造反的年輕人,在特定的曆史旋律下,東西方的青年同類不謀而合。他們蔑視權威,他們沒有尊長;他們永遠跟一切眼前看不慣的東西死磕;他們自認是惹不起的一代。

可是,他們本身又是現實中的一群弱者。無論他們怎樣拚命的呐喊和搖擺,他們並不能改變自己,但他們改變了未來。。。

大概就是這樣吧!了解了那段特殊的曆史背景,才能認清那些搖滾青年們的血統和基因。

今天,那些老去的搖滾老炮兒們,他們動不動就願意說起什麽搖滾精神不死之類的戰鬥性語言,在他們看來,搖滾樂才是音樂的正統,音樂的經典。他們甚至將他們的音樂比肩文學,並且是嚴肅的純文學的那種。比如對死亡的默想、比如對生命的沉思;感歎於人的欲望和人實現欲望的能力之間的永恒差距;迷惑於宇宙終歸要毀滅那麽人的掙紮奮鬥意義何在,等等等等。。。這些都是純文學的話題好吧?而這樣的話題在我們搖滾樂中處處可見。那些愁呀怨呀的靡靡之音,那些情啊愛啊的騷柔小調,哪怕是那些關於理想關於奮鬥的勵誌歌曲,在我們搖滾樂麵前,都是些上不了台麵,沒見過世麵的小媳婦兒。。。

所以,那些搖滾老炮兒們在他們最輝煌的時刻,才那麽的目空一切,非常自負地對香港人說:你們隻有娛樂,沒有音樂。。。

也許,那時候的中國搖滾還真有資格說那樣的話。所以,那時候還很寬厚包容的香港人在聽了魔岩三傑與唐朝樂隊在紅磡體育館的激情演出後,也回饋給了這些狂妄的搖滾老炮兒們以最大的寬容和善意。

 

可是,真的如同老炮兒們說的那樣嗎?搖滾真那麽牛逼嗎?搖滾真有什麽不死的精神嗎?接下來,還是818咱大陸最早的搖滾老炮兒和他們的那些事兒吧!(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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