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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特務(3)

(2014-12-01 05:41:41) 下一個

袁殊這個名字估計現在沒誰知道了,可在我心裏,他是一段傳奇。對於這段傳奇,等見了袁女士之後再聊吧。

 

我總共在重慶也沒呆幾個月,可就在那段時間,日本飛機幾乎天天來轟炸。

其實,對那時的日本來說,它越瘋狂地轟炸重慶,也就越暴露了它的致命弱點。就像後來的歐洲戰場上,德國人對倫敦的狂轟濫炸一樣,巔峰過後,終要走下坡路。當時,日本之所以拚命空襲重慶,就是為了給蔣先生的國民政府最大的壓力,以便讓自己能全身而退。此時的日本人已經發現自己深入中國內陸是陷入了大大的泥潭。日本內部本來就分歧嚴重,陸軍仍想北上蘇俄,海軍仍舊希望南下太平洋。與蔣先生政府談判其實仍然是日本人的首選,如果不行,再通過猛烈打擊重慶,讓更多的中國人相信重慶政府垮台是遲早的事,以更好地扶植汪先生的南京政府。日本甚至將它的底線,即恢複到七七事變前的狀態,都透露給了汪精衛(這大概也是汪先生內心親日的最初底氣)。

當時的大背景大致如此吧。

而在這樣背景下的人們呢?我想,每個人都仿佛置身在驚濤駭浪的茫茫大海之中,你能看到的隻有自己身邊的船。這船沒有方向,你不知道你所在的船會駛向何方。無論是國民政府,還是汪偽政府;也無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他們就如同那些大海中飄搖的船,都有搖擺不定的時刻,都有船翻人亡的危險。時而左傾,時而右傾;時而激進,時而折回,是常態。對於那些船上的人來說,不如浮萍!

所以,無論是寫史還是文藝創作,都不能無視這樣的大背景。當時的政府也好,黨派也好,個人也好,都不是涇渭分明的。然而,曆史的悲哀就在於,那時的意識形態,無論是國民黨的,還是共產黨的,卻都是那麽的涇渭分明!大量的人們也因此而迷失!

 

我以待罪之身,在重慶終日惶惶。戴老板晾著我,不肯見我。其實,我也一肚子委屈,賭氣不肯去求見他。巧的是,我們竟然在那天日軍空襲時,在防空洞裏不期而遇了。我至今仍清楚的記得當時尷尬的場景:

我們站立的位置有一段距離,當中又間隔著三五成夥的人群,聲音嘈雜,除非是大聲喊叫,否則打招呼也聽不清楚。我和戴老板隻是四目交投,一瞬而過,彼此都沒有作任何表示。我覺得他是有點故意不理我的樣子,不過,卻也不是惡形相向;主要是我沒有思想準備,所以實在沒有勇氣湊上前去找兩句話說。待到警報解除了,戴老板在身邊人的簇擁下揚長而去。原本期待著他可能傳話給我,或是稍稍佇立等我上前見麵,結果我失望了。

那真是很羞辱的時刻,連戴老板身邊的那些熟人也都像沒看見我一樣。這算是一種懲罰嗎?不過,羞辱過後,我心裏反倒有了一絲安穩。因為我相信責罰過去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局本部就派人給我送來一紙任命:第三處,即行動處代理處長。

重慶時期,軍統達到了鼎盛,再不是原來那個見不得人的複興社特務處了(事實上,複興社由於在西安事變中失職,使蔣委員長蒙塵,已經被“停止一切活動”了)。此時的軍統,處長一般都已經是領少將軍銜了。由於我那時還沒有少將軍銜,所以隻能是行動處代理處長。

說到軍統行動處,我在大陸的網絡百度了一下,還是這樣給描述的:軍統行動處的工作內容,包括綁票、暗殺、破壞、逮捕等,好像我們是個恐怖組織。這樣的定義和描述是不對的。

此時的軍統是合法政府下的國家安全機構,具有嚴格的組織結構和章程。任何行動都不是亂來的。軍統最活躍的八年正是抗戰的八年,日占領區的敵後諜報工作大都是由我們軍統來完成的。我們這些軍統特務,當年也都是一些有理想有信念的革命精英。我們把忠於國家,忠於領袖為座右銘;我們毀家紓難;我們不計個人得失;我們為自己的職業而驕傲。我們確實搞過綁票,確實幹過暗殺,確實在日占領區搞過破壞,也確實逮捕共產黨,這些在我們看來,都是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我隻是想說,就軍統而言,並沒有長期以來,大陸宣傳中的那樣不堪。海峽兩岸都更需要些雅量。同樣是內戰,美國的南北戰爭後,兩邊的陣亡將士都被視為為國捐軀呢。一個甲子都過去了,一切應該淡了。就像我這個一百多歲的老特務,已經恨不起任何人來了。

 

不禁又想起了《潛伏》中,餘則成製裁叛徒李海峰的壯舉。這一壯舉,在我這個當年的行動處長看來就比較FUNNY了。編劇可能隻考慮如何讓這個中共特工何其神勇,而忽略了其可操作性。其實,當時的餘則成作為一名底層的技術人員,是沒有可能參加任何製裁行動的。那是我們行動處(組)的活兒,餘則成應該屬於四處,電訊處(組)的。理論上,餘則成連槍都打不好,更不太可能殺人時,動作還很帥了。

而真實的情況是,當時我們軍統製裁那個叛徒李海峰的原型時,是比《潛伏》中的情節還要離奇的:我們的毛森同誌(軍統三毛:毛人鳳,毛萬裏,毛森)在汪偽政府的監獄中,假他人之手製裁了叛徒李海峰。

接到任命後,第二天我馬上去向毛人鳳報到。

此時的毛人鳳還是戴笠的全權機要秘書。這個位置曾經是毛人鳳的弟弟毛萬裏擔任的。由於有一次用公家的電報辦私事,毛萬裏被戴笠哄走了。毛人鳳早年是認識戴笠的,不止認識,他們是小學同學(事實上,毛人鳳的弟弟毛萬裏雖然進入軍統較早,但卻是哥哥毛人鳳給戴笠寫信推薦來的)。

當年,在戴笠最落魄無助之時,是毛人鳳點撥戴笠去廣州報考的黃埔軍校。(當時的戴笠還不叫戴笠,叫戴徵蘭,多女人的名字啊!可能名字太女人吧,所以,這個戴徵蘭第一次就沒考上黃埔。後來,聽朋友勸說,才改戴徵蘭為戴笠,字雨農。由於北伐在即,過些天黃埔又補考了一次,果然,改過名字的戴笠,這次成功考入了黃埔第六期。從此,戴笠這個名字橫行天下)。而當時的毛人鳳卻因病不得不休學離開黃埔,回老家了。

命運就是這麽的神奇,尤其在那個風雲激蕩的年代。

再後來,毛人鳳在家鄉做了名政府公務員,因為幹得不順,當被戴笠召喚時,就立即也到軍統報了到。這年,毛人鳳已經三十六歲了。在軍統,三十六歲的毛人鳳那可謂:年紀很大,資曆很淺!然而,毛先生就是那種典型的,中國傳統文化推崇的,大器晚成的人中龍鳳:一貫深沉厚重,溫文大度,隻有到了屬於他的那個時刻,才一飛衝天。(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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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不見人煙隻見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偶爾發飆' 的評論 :
高興偶像來閱讀。我也是一邊寫,一邊補曆史課呢。
袁小姐還抱琵琶呢,好像第七回才出現呢:)
偶爾發飆 回複 悄悄話 煙花這個係列的文字很大氣,很有底蘊。我感覺又回去學校補曆史課了。不過比上曆史課生動精彩吸引多了!
這集說了半天袁小姐還沒出現,我都沉不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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