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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特務(4)

(2014-12-04 09:41:39) 下一個

匆匆吃了早餐,清水煮麥片。我喜歡它的穀香,喜歡它的潤滑。

上午我要去趟交通部,因為我的駕照需要RENEW

跟我預想的一樣,那個OFFICER,吃驚地看著駕照上的出生日期和我本人,剛要說什麽,卻突然好像被什麽事情岔開了一樣,拍拍自己的腦袋笑了笑,然後就專注到我的證件處理中去了。沒一會兒,他抬起頭,態度親切又職業地對我說:DONE

類似這樣的事情,在過去的幾十年當中一直發生著,我都習慣了。我也同樣對他報以微笑,說聲謝謝,然後,就離開了櫃台。

十二月的多倫多已經下過一場雪,今早的天空多雲灰暗,看來還有雪。我突然想起要去祭拜一下張國燾。應該就是這幾天,我記不太清楚了,是他35周年祭日。他的墓地就在附近,我記得很清楚。

我曾經去過一次他的墓地。那一次,我也不知道我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境去憑吊他。後來,我想清楚了。大概是我們都有過背叛的經曆,那是種隻可以自己反思,而不可以讓別人觸及的心結。

我和張國燾是曾有過一麵之緣的。

張國燾投奔我們國民政府是在國共合作時期,大概是1938年。蔣先生曾交代戴老板對其妥善運用。後來,戴笠曾安排他給我們蘭州培訓班的學員講過課,我聽過一堂,所以算是一麵之緣。

可能是由於少年得誌的原因,人到中年的張國燾,在他領導的中共內部遭遇到重大挫折後,顯然缺乏應變的機製和能力。他城府不深,缺乏謀略,其實他本質上也是一介書生。不過,他投奔到我們國民黨這邊,並沒有主觀上給共產黨造成任何損害。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他可能也不認為自己是共產黨的叛徒。這又和我很像!因為,我雖也曾短暫落水,但我沒出賣過任何自己的同誌。我也從來沒把自己當作過國民黨的叛徒。由於這兩個共同點,我才會祭奠這位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中共元老。其實,我所祭奠的,不過是我自己那段不光彩的歲月。

站在那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墓碑前,我並不為他難過。很多關於他晚年如何淒苦的傳聞,我不以為然。什麽叫淒苦啊?在我看來,至少直到他去世,都有一位偉大的女性,從1924年起,一直陪伴在他身旁,不離不棄,他們共同走過五十五個春秋。就憑這點,他活得比我好!

沒有人陪伴我,我才是淒苦的,而且還要健健康康地淒苦下去。

冬日,異國,枯草,殘雪。

瑟瑟的寒風吹著冰冷的墓碑,墓碑上刻著兩個人的名字:張公國濤,張楊子烈。

人生如夢,往事如煙。。。

1939年的軍統總部位於重慶的小巷子。小巷子是地名,而且名副其實,因為它窄得連一輛小轎車都開不到大門口。而大門口呢,連個站崗的衛兵也沒有。不大的二層小樓,東一間,西一間,簡陋得不成格局。

當我走進二樓最大的那間辦公室,靠窗子邊,有一張七隻抽屜的大寫字台,那是毛人鳳先生的辦公桌;進門右側,是一張五個抽屜的寫字台,它由第二處處長何芝園先生使用。與這兩張寫字台成犄角之勢的,還有一張隻有三個抽屜的辦公桌,原本是給局本部書記長周偉龍預備的,據說他連坐都沒有坐,看了一眼就拂袖而去了。現在,它被指定給了我,也就成為軍統局第三處處長的寶座了。

說是行動處,但我這個代理處長整天就在辦公室裏坐著,喝茶看報,無聊極了。一直以來,我都是外勤,這冷不丁地閑下來,還真不習慣。由於是大後方,同誌們上班都是一身中山裝,而我卻沒有。毛人鳳看不下去,把他自己穿過的一套送給了我。他還教我怎麽做官教我怎麽簽、怎麽批、怎麽辦那些文件。也把伺候長官如何得體的那一套訣竅,和如何應付下屬許多要求的對策,多多少少傳授給了我一些。可惜這些對我來說太玄妙了,我很難學到好處。

毛先生之所以對我如此無微不至地關照,主要是因為我和他弟弟毛萬裏之間的私交甚篤。可此時的我不會想到,若幹年後,我這條小命兒差點兒就斷送在這位和藹而敦厚的毛人鳳手中。那是後話。。。

就這麽混混沌沌又過了兩個月,終於,戴雨農先生派人知會我晚七點到他的公館吃晚飯。

來吃飯的幾個我都認識,除了一個高個子女人。氣氛非常輕鬆,就像一次普通的朋友間聚餐。席間,在那位女客的慫恿之下,我竟而乘興高喊了四句不大入調的《長板坡》,總算藉此吐出了幾個月來憋在肚子裏的一塊鬱積,覺得好不痛快。

連吃帶喝,這頓晚飯已經足足進行了兩個小時,我以為就這樣結束了,有什麽事或許明天再說。正當大家準備告辭之際,戴笠單獨示意我到他書房裏去坐,他馬上過來。

過了一會兒,戴笠送完客人,來到書房,神情與剛才吃飯時判若兩人。我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詞匯形容合適,因為我看不出他此時的內心和情緒。

在網上不難搜索到戴笠的照片,大多數人會感到他的凶,他的威。這確實是他的一麵,天然的強大氣場,讓人望而生畏。然而,當他把神情放緩時,當他對你微笑時,當他跟你交談時,他的目光會讓你一下子感到信任與被信任。這是一股強大的感召力,這是戴笠的魅力!上至蔣委員長,下到我們這些兄弟,都因此對他充滿信心和信任。他以一個黃埔六期畢業生,領導著一大批他的學長,這些學長中有些已是先於戴笠領了將官軍銜,但這些絲毫不影響戴老板的絕對權威。說明一下:戴笠直到飛機失事,以身殉職,也隻是個少將。之所以會這樣,我相信是蔣委員長的一種政治考量:特務工作其本性偏惡。權利不妨多給,但政治地位不宜太高。因此,戴笠終其一生都是軍統副職。

本來我認為這回讓我留下,戴老板必定會對我河內工作提出檢討,甚至宣布給我的處分了。可是他依然態度不明,在未宣示他的意向之前,先矜持的作了一番沉默,然後再一語破的地說出了他的主旨。

戴笠說:“我們在上海的組織,已經遭受敵偽破壞,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掌握到全部情況,而且仍在惡化中。我決定請你去處理這個問題,要排除障礙,維護工作的繼續執行,打擊破壞組織的叛徒。希望你明天上午就出發,我們隨時保持聯絡。”

戴笠說話的語氣,已充分表示出這是最後的決定,不容許我再作什麽考慮。可是當我接受一項任務之前,總該有個了解才行。於是,我請他多透露一些實際情況。其實,他也早就想說了,隻是考量如何措詞才恰當。

“王天木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我還頭一此在戴老板的臉上看到了一種難言之隱的表情。而當他說出王天木這個名字時,我的頭“嗡”的一下,因為我意識到這次的任務會是多麽的棘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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