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沒有不善良,因為我自己也想流淚,可我那便宜師父的樣子太猥瑣了,那兩眼眼淚倒像是被辣椒給辣出來的。
“這個姑娘真的太癡了,感情這個東西,隻要是真的,就是好的,好的東西你可要讓它一直美麗下去,就好像讓記憶裏有一份美好。何必因癡生恨,生生把好的東西變成悲劇喃?”薑老頭兒抹抹眼睛,忽然感歎的說到。
我卻聽不懂,這情情愛愛恐怕離我這7歲的娃兒有點兒遠了,我隻是覺得李鳳仙可憐,也隻是覺得其實她也沒得錯,其實我打心裏覺得她喜歡女的,也沒有啥,就和我喜歡夏天到水溝裏頭去泡澡一樣,高興就是了,又沒整到哪個,或者影響到哪個。
“老弟,你還真看的開,你不是說你稀罕李鳳仙啊?你不覺得她喜歡女娃兒可惜啊?”那老太婆忽然問到。
“那個...哎呀...反正我也隻是悄悄的稀罕,再說了,你覺得她喜歡女娃兒可惜嗎?”薑老頭兒扯了半天,把問題扯回別人身上了。
“我其實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覺得她們不在一起多可惜的,其他倒沒覺得啥。”這老婆婆反映的就是鄉親們最簡單的淳樸,意識到了自己錯了,很坦誠,也就想使勁兒的祝福別人。
“唉...其實想起多慘的,我還記得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回來唱戲的風光樣子,沒想到10幾歲有看見她死在穀場上,有時候呢,覺得人這一生啊,簡直是猜都猜不到,像我,簡簡單單的,還活了那麽大的歲數。”那老婆婆又補充了一句。
“嗯,簡單好,簡單的想,簡單的活,無愧於心最好。猜來猜去,想來想去,其實又有什麽意思?反倒不高興,也不幸福。”薑老頭兒也挺感歎。
我那碗豇豆飯都冷了,隻因為我聽得太入迷了,現在就隻有吃冷飯,望了一眼我那便宜師父的碗,太可惡了,他啥時候吃的幹幹淨淨的?
“那李鳳仙死了之後,鄉裏頭的人咋想喃?有沒有發生啥事兒啊?”薑老頭兒問的樣子挺無意,仿佛是對故事意猶未盡的樣子。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這李鳳仙死了以後,她老漢就瘋了,這都沒啥。主要是那一年裏頭,鄉裏死了20幾個人啊,都說是瘟疫,我也不曉得,我去看過,那個死的樣子好嚇人,有人是口吐白泡泡,有人的嘴巴張多大.....我就在想是不是遭報應了哦?那些人好像都是說李鳳仙說的最凶的。但是,又好像是病,他們死之前嘛,都很虛弱的樣子,飯也吃不下,一天到晚都在睡。”那老婆婆挺熱情的回答到。
“這奇怪的事兒?你們鄉裏沒人懂?沒人喊來看看?”薑老頭兒忽然問到,“喊了,真的喊了。”那老婆婆一拍大腿,大聲的說到。
“哦,那喊的是個啥人啊?誰喊的啊?”薑老頭兒問到。
“具體誰喊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鄉裏死了20幾個人吧,先來的洋醫生,不是洋人,就是學洋醫(西醫)那種,他說是瘟疫,具體是哪一種也說不好,也治不到。後來吧,這鄉裏就來了個先生,神神秘秘的,說是要把李鳳仙的墳遷到那啥,哦,就是現在鄉裏那片兒墳地去,才得好,而且他說鄉裏的人以後最好都往那兒葬。不過,還真的靈,從那以後,鄉裏就沒死過人了,這日子久了吧,這茬事兒,大家也就忘了,不咋提起了。”老婆婆回答的很詳細。
而我那便宜師父卻咦了一聲,從我見到他到現在,這疑惑倒是頭一次,不過我卻不在意,反正他神叨叨的。
“那大姐,你還記得那先生的樣子嗎?”薑老頭兒有些急的問到。
“哎呀,這個你說起來,我倒還真想不起了,隻曉得有這麽一個人,他什麽樣子我發現我這幾十年來就沒啥印象,有點怪誒。”那老婆婆也有些疑惑,不過轉瞬即逝,畢竟是普通老百姓,想不通,也離自己太遠的事情就不去想它了。
再和老婆婆閑扯了幾句,薑老頭兒就帶著我準備離開她家了,當然走之前,薑老頭兒是非常真誠的感謝了老婆婆的招待,我也是,非常誠懇的謝謝了人家。
其他不說,薑老頭兒那段兒話在我心裏分量還是挺重的,我聽進去了。總之,沒人是天生該為你做啥的,人要懂得感恩及圖報。
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薑老頭兒的臉色挺沉重,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受不了這種沉默,幹脆問到:“師父,你咋了?”
“沒啥,隻是沒想通一些問題,我們先去把李鳳仙的事情解決了。”薑老頭兒顯然不願意說,不過他說解決那個厲鬼的事情倒是成功引發了我的好奇心,在今天的談話以前我是深恨那個厲鬼的,可在今天的談話之後,我又有些同情她了,我很想知道我這便宜師父會咋處理她。
於是,我小心翼翼的開口問到;“師父,你不會真收了李鳳仙吧?”
“你這娃兒,是木頭腦袋啊?!我才給你說過,鬼是鬼,妖是妖,收隻能收妖!你說我聰明伶俐的,咋就找了你這樣一個笨徒弟?”薑老頭兒說他自己聰明伶俐!!
“又不是我願意讓你找的。”我小聲嘀咕著。
“你說啥?”薑老頭兒怒目圓睜,讓我想起了他脫我褲子,打我屁股的時候。
於是我趕緊說到:“師父,你要咋對付李鳳仙嘛?”
“隻能消它怨氣,度了它。”薑老頭兒的語氣頗為感慨。
我是不會問薑老頭兒具體要咋做的,反正問了我也不懂,我隻是非常好奇一個問題,於是就開口問了:“師父,這李鳳仙吧,生前也不是啥壞人,咋變鬼之後那麽惡呢?”
“因為它有怨氣,怨氣衝天,變鬼之後,生前種種都化為了怨氣,哪裏還有多少人類的情感?簡單點兒說吧,你要給自己煮碗薑糖水,如果薑放多了,糖放少了,那不就是隻有薑味兒了?李鳳仙含怨而死,怨氣把它為人時的其他情感全部遮住了,就是這樣。要幫她,隻能了她的願,否則,也隻能讓她魂飛魄散。”關於這些,我那便宜師父是很願意為我解答的。
接下來,薑老頭兒帶我去了鎮上。
我是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出來和薑老頭兒辦事兒,還能到鎮上,得了便宜的我,一路上簡直笑得嘴都合不攏。
鄉裏距鎮上不算太遠,走過那條黃土大道,就有一條泊油路直通鎮上,一般鄉親都是步行,那個時候就算有路,也看不見啥車的。
總之到鎮上步行個兩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這對走習慣山路的鄉親們真是小兒科的。
不過,今天,我不僅能跟著薑老頭兒混到了鎮子上,還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車。
那是一輛綠解放貨車,真真是少見,在我還在發呆的時候,薑老頭兒死乞白賴的就把人家的給攔住了,也不知道咋說的,反正我和薑老頭兒得到了允許,可以坐在後麵的車廂裏。
坐在後麵,那是一個四麵全是風呼呼吹的位置啊,還跟一堆水泥在一起,可這絲毫不能抵消我的興奮,坐上車那一刻,我覺得這車是一件兒多麽神奇的東西,反正比薑老頭兒抓鬼還神奇多了
薑老頭兒看我那樣兒,笑罵了一句:“***娃兒,土的很。”可是眼神裏卻全是慈愛,當然,他罵的時候,又伸手摸了摸我腦袋,我如常的起了一串雞皮疙瘩。
可是,我卻沒有問他,我們到鎮子上去幹啥。
車子就是快,平常要步行1個多小時的泊油路,坐車上就20幾分鍾。
這20幾分鍾的坐車經曆對於我來說簡直太寶貴了,我是戀戀不舍的從車上下來的。
鎮子上依然很熱鬧,有小飯館,有供銷社,有公園,還有電影院呢!當然還有一些小推車,賣些零嘴兒的。
我很饞,可是我卻開口找我那便宜師父要,看他那樣子,也沒錢。
可不想我那便宜師父卻主動給我買了一包炒花生,另外我第一次喝上了橘子汽水,我喝得那叫一個珍惜啊,在一旁等著我退瓶子的老板恐怕不耐煩到想一把給我搶過來,不讓我喝了。
喝完了汽水,我剝著裝衣兜裏的炒花生,一路非常乖的任由薑老頭兒牽著走,這便宜師父挺大方的,我發現我有些喜歡他了,反正有零食塞著嘴,我也不去問他七彎八繞的要帶我去哪裏。
大概在鎮子上走了20幾分鍾,薑老頭兒帶我走進了一條比較偏僻的胡同,這裏有很多獨門獨戶的小院,他拉著我徑直就走到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很像辦公室的小院門前。
在那個時代,是有很多這樣的辦公室的,反正有的是‘統戰部’,有的是‘XX辦公室’,到了74年,這樣的所謂臨時指揮部少了很多,不過也還有,總之這個小院是各種的不起眼。
薑老頭兒在門前大喇喇的敲門,過了一會兒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誰呀?”然後一個穿著普通軍裝的年輕男子來開了門。
“你是誰?”那男子說不上多友好,但也沒有多凶。
薑老頭兒從衣兜裏隨手摸了一個髒兮兮的東西給他,我目測是一個沒有了殼子的,類似戶口本的東西,反正被薑老頭兒弄得髒兮兮的。
那人有些嫌棄的接過來仔細看了看,一看之下臉色就變了,立刻就要給薑老頭兒行軍禮,卻被薑老頭兒一把拉住:“別搞這一套,我不喜歡。若非是必要的事兒,我還是情願當個閑雲野鶴。”
說著,就拉著我進了這個小院,小院裏一派清閑,有兩個人在喝茶,另外還有幾個人在打牌,這幾個人咋看都不像軍人,偏偏穿著一身軍裝,反正我也說不好,就覺得這院子裏的一切有些神奇。
薑老頭兒無視於那幾個人,拉著我徑直往一間屋子走去,那幾個人也各做各的事兒,無視薑老頭兒。
直到給我們開門那個年輕人對那幾個人說了幾句啥,那幾個閑散無比的人表情才開始認真了起來,望向薑老頭兒的眼神也充滿了一種類似於崇拜的東西。
那幾個人猶豫的商量了幾句,然後其中一個看起來接近中年的人快步走了過來,非常尊敬的說到:“薑師傅,我們能幫你啥嗎?”
“暫時不用,現在我要用下電話。”薑老頭兒的神情也淡然,既不高高在上,也沒了平常的猥瑣。
那人也不廢話,跟著薑老頭兒進了辦公室,直接拿出鑰匙,打開了一部電話的小鎖。
而薑老頭兒徑直拿過電話,就開始搖動起來,然後就是各種接通。
我在那辦公室,大口大口的吃著炒的焦香無比的花生,才懶得理會我那便宜師父說些啥。
隻不過,過了一會兒,我那便宜師父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對,我要於小紅的生辰八字,越詳細越好。”
師父要於小紅的生辰八字做啥?電話那頭又是啥人?這個地方到底是啥地方啊?
我一口把花生殼吐在地上,蹲在凳子上,兩手捧著腦袋,居然也開始思考起來。
可那薑老頭兒可惡啊,明明那麽嚴肅的在打著電話,還能注意到我,見我這個樣子,他在那裏吼到“誰也不許給他掃花生殼,啥子行為哦!!等會你自己把花生殼給我掃幹淨了!”
他這一吼,嚇得那個拿著掃把準備把花生殼掃了的人手一抖,接著那人就把掃把塞在了我手裏,充滿同情的望了我一眼,出去了。
還真聽話!!啥人哦!!我才7歲啊,你就忍心讓我掃花生殼?
我憤怒的,卻不敢反抗的下地去掃花生殼了,我深刻的覺得我那便宜師父買花生給我吃,就是在坑我!不過,這下花生也吃完了,我一邊掃地一邊尖著耳朵聽薑老頭兒到底在說啥。
“你隨時都可以翻閱人口檔案,這事情難嗎?”
“嗬嗬,你繼承了那兩脈,這點逆推的本事還沒有?我要精確的生辰八字!!”
“得了,你別繞我,當我欠你個人情,還有我要於小紅的照片,傳真過來吧。”
“別廢話,我掛了。”
這薑老頭兒真有脾氣,說掛‘啪’一聲就掛了,我也剛好掃完地,眼巴巴的望著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啥。
至於這時辦公室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是給我們開門那個人,正端著一杯茶進來,他是完全聽見了薑老頭兒那不客氣的語氣的,也不知道為啥,竟然一臉驚恐。
“薑師傅,你要用傳真機?”那人放下茶,小心翼翼的問到。
“嗯,一個小時以後我再來,還要用一次電話,傳真機也要用的。”薑老頭兒點點頭,隨意的喝了一口茶,又牽著我出了那個小院。
至始至終,我都不知道我這便宜師父到底是要做啥,還有傳真機是個什麽東西?
一個小時的時間對於我來說是比較無聊的,薑老頭兒一出門就給我又買了一包炒花生,外加一包炒瓜子兒,然後帶我到鎮子上最繁華那條街上的樹下一坐,就不動了。
他笑眯眯的左看看,右看看,我就蹲在他身邊磕花生,磕完花生,我就磕瓜子.....
這樣,半個小時過去以後,我耐不住了,就問:“師父,你在看啥嘛?”
“嗬嗬,你看那邊,就那個推著自行車,紮兩條辮子的姑娘乖不乖?”薑老頭兒興致勃勃的指著一大姑娘給我說到。
“不曉得。”我吐了2片瓜子皮兒,直接回答到,在7歲的我眼裏,大姑娘絕對不如一把玩具槍,甚至不如一頂綠軍帽。
“算了,給你說了也是白說。”薑老頭兒不理我了,繼續笑眯眯的在樹下打望著,我沒辦法,就無聊的在他身邊蹲著。
好在一個小時的時間也不算太長,估摸著時間快到了,薑老頭兒站起來,滿足的長籲了一聲,伸了個懶腰,牽著我回到了那個院子裏。
一進到院子裏的辦公室,一個人就走了過來,遞給薑老頭兒兩張紙條,恭敬的說到:“薑師傅,我們剛才接了.....”
薑老頭兒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直接就問到:“他打電話來了吧?那這就是我要的東西?”
“是的。”那人趕緊說到。
“那就好,我走了。”說完,薑老頭兒也不待那人回答,牽著我轉身就走。
剛走了兩步,他又牽著我走了回去:“這都快5點了,這樣吧,你們弄輛車,把我們送到XX鄉的路口吧。”
“是!”那人立刻大聲的回答到,似乎他也知道了薑老頭兒不喜歡廢話,還有可能就是在我麵前有些顧忌著什麽。
我興奮,我很興奮,我相當興奮。
我做夢也沒想到我能坐上這種車,這車是我見過的最高級的車,綠色的軍用吉普車,在我印象裏,隻有高官才能坐這種車,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