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又四分之一世紀的12月21日,冬至。22日,冬至後,是曾昭燏先生的忌日。
這兩天,南京博物院卷入了大陸的輿論漩渦中心,原因五十年代龐萊臣家捐獻給國家的仇英《江南春》圖出現在北京一拍賣行的預展中。這幅畫在2001年由江蘇省文物總店以“仿仇英”作價6800元賣給一個在發票上具名“顧客”的人,如今以8800萬元的估價準備進行拍賣。龐家後人向收藏此畫的南博討要說法。
南博目前說專家認定此畫為贗品,故而被從收藏中剔除去了文物總店。程序合法合規。當它被列為拍賣品時,估計那個“仿”字是沒有的。北京的馬未都站出來講,即使這幅畫是假的也不是這個價(6800元),2001年已經是拍賣風起雲湧的時刻了。他還講出,文物總店一向要求在開具發票時寫真名實姓。而這幅畫的發票寫了“顧客”二字。
冬至後的22日,南京有人發視頻懷念院長曾昭燏先生,回憶她在1948年寫《反對文物遷台意見書》。視頻中摘引了一個句子,“運出文物在途中或遷台之後萬一有任何損失,則主持此事者永為民族罪人。”“她更聯合徐森玉等學者在《申報》發表公開信,呼籲追回已運文物。最終第三批運送台灣的850箱文物被運回祖國大陸,為南京博物院留下了立院根基。”
《意見書》和《申報》公開信應該都有文字存證,“被運回”三字我持懷疑的態度。怎麽個被運回法?
冬天讀《拉貝日記》,拉貝也寫到故宮南遷的文物。
11月23日是他的55歲生日,一個中國朋友送了他帶有司機、汽油、和麵粉的兩輛卡車。他的生日禮物被軍方扣留,廣有人脈的杭立武博士幫忙他把車要了回來。
11月25日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還要我幫助搶救中國皇家古老的奇珍異寶,然而事情竟發展到了這一步。我過生日時怡和通磚瓦廠送給我的兩輛卡車中的一輛有一段時間曾用來運送大學生去照料傷員,現在歸杭立武博士使用,他調集了一個車隊,要把1.5萬箱珍寶(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千真萬確)送到碼頭。政府要把它們帶到漢口去。
12月2日
杭博士今天晚上攜帶1.4萬箱珍寶去漢口。由於運輸條件跟不上,他不得不留下1000箱。
我 久久地注視著這兩個數字,它們給了我清晰的概念,整體與局部。我年輕時得以知道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現在它們拚湊在了一起,1000箱,是這拚圖的最後一塊。它們邏輯自洽,能夠說服我了。我有了一個自己的想法,曾先生的死和這些文物有關。這也是x先生想暗示我的。
1931年九一八事件後,故宮文物開始南遷。它們被存放在南京的明故宮裏,並為此成立了一個古物保護所。1937年文物再遷,沒有來得及運走的封在了明故宮的牆裏麵。日本人發現了其中一個藏處,欲將它們運往日本。周佛海率領眾偽官們抗議,以內閣集體辭職相威脅,阻止了日本人的動作。周是大漢奸,這往事在大陸上也就湮沒了。
1948年文物遷台,其間的一件事,曾先生的,三十年前x先生親口告訴我。他講到文物分了三級,和曾先生在四清中挨整。那個第三級和視頻裏的第三批,它們似乎有著某種關聯。公開信能使文物運回大陸,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不信的。曾先生沒有那麽大的能耐。
當年舅舅沒頭沒腦地對我說,“潘shu是共產黨,我們都知道。”他們不知道的呢?隨著大陸諜戰劇的一再上演,我想到地下黨也會有目的地接觸曾先生,隻是我不曉得是誰。國民黨為文物遷台找她,這我知道。現在大陸說她是死於憂鬱症,憂鬱家庭出身不好。當年對她的死亡政府結論是出於對四清運動不理解,不見有人提。
朋友從南京微信來一個視頻,南博典藏部退休職工郭禮典實名舉報前院長徐湖平盜竊館藏故宮南遷文物。他在視頻中說,故宮南遷文物有2211箱,10萬多件,存放於朝天宮庫房。徐湖平未經國家文物局批準,擅自撕毀文物保管箱上抗戰期間的封條,取出大量文物,包括瓷器和書畫,指派專家認定為贗品後低價出售給自己擔任主任的江蘇省文物總店,再轉手倒賣給其子徐湘江在上海的文物拍賣公司。他也向多次政府各級官員贈送書畫,其中有省檢察院院長反腐局局長韓某。2008年南博40名職工曾經聯名檢舉過這位院長,但是石沉大海。
前院長徐湖平有百度百科的詞條。他是“文博專家,出版家,畫家”,學曆南師附中畢業。徐院長1969年空軍退伍回南京入新華印刷廠做工人,1973年調入南博。
想到了前前院長姚遷,新四軍幹部,入伍前做過小學教導主任。
姚遷的前任是曾先生。曾先生之前,如今被百度百科列為院長的是蔡元培,傅斯年,李濟,杭立武。
故鄉,我試圖離遠了的,一下子又被拉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