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統裏,四本是一個周正的字。華夏之地年分四季、地分四方,四德、四美,佛教四大名山,古人對四並無忌諱。四象方正,有周全圓滿之意,現今四和死的聯係、八與發的相關,皆當代社會庸俗到骨縫裏的風氣耳。
2024,聶華苓、齊邦媛、葉嘉瑩、瓊瑤,四位華文女作家先後離世。年底回望,好似望見四人的背影,在飄飛的雪中結伴遠去。疑似是從那個電影裏的場景幻化來的,那部《細雪》,穀崎潤一郎的小說寫蒔岡家的四姐妹,關西四時風物,那次第,也是一個四字了得。
摽梅之年曾因為聶華苓而向往美國的玉米田,終究未能夠訪過那裏。如今她的寫作在我的印象裏隻剩下小說《千山外,水長流》,是一個相當左派的故事。她由中央大學外文係畢業,千山外水長流的那個地方在小說裏叫石頭城,玄武湖倒是沒有用別稱,是見證男女主愛情的湖。
齊邦媛晚年才出書,托回台灣的朋友在誠品書店買了一本收藏。寫得好的,寫一本就問鼎了。而寫這一本,她積澱了一生。葉嘉瑩我在實生活中遇見過,早在她提出“弱德之美”以前。誠實地講當年我感覺平平。後來見報道她的生平,最近又在文學城讀到網友為她先生發聲另一麵之詞,感覺就是瓊瑤劇《庭院深深》主題曲唱的,“多少的往事已難追憶,多少的恩怨已隨風而逝”,不要再提起了,不堪提。
讀瓊瑤,第一本《我是一片雲》。母親拿過去看,還來時笑笑地教我,這叫言情小說。恰逢母親的老同學葉阿姨來家裏玩,母親對我也對老同學講,這個瓊瑤拿了從前的老東西寫進自己的小說。她指小說用了徐誌摩的《偶然》。葉阿姨說,這首詩能唱的,問母親會不會。母親回答她卻是對我講,從前人人會。於是兩個五十歲出頭的小老太太共看那一頁瓊瑤,在我麵前表演了一段女聲小合唱: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需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是因為瓊瑤我才知道徐誌摩,好像徐誌摩熱是緊跟在瓊瑤熱後麵興起的。憑此一點就該要說一聲謝謝,雖說不經瓊瑤日後也會知道徐誌摩,但當年碰巧搭了她的船,她是那個擺渡人。 瓊瑤寫的是言情小說,在那一個類型中她是翹楚者。她曾經十分傳神地比喻自己的作品:“就像聖誕樹,明知是假的,叮叮咚咚 ,閃閃發光,每個人都愛看。”謝謝她在我們是窮家孩子的時候送來聖誕禮物,雖然是塑料的聖誕樹,可那畢竟是一棵聖誕樹呀。
本月初她用了“翩然”一詞,借曹植的翩若驚鴻來形容自己的離世。依舊是她最擅長的,拆下老舊的東西編織進自己的彩衣。感覺她堪比《細雪》裏的妙子,位置小妹卻戲份最足、和三個姐姐傳統古典的風格隔著一段距離。
大姐幸子在紛飛的雪中乘火車離開大阪去東京,四姐妹各自走上不同的命運,蒔岡家的帷幕落下。四位女作家在2024年裏一齊告別世界,一個年代戲也演到了落幕。四個人都出生在大陸,49年遷徙去台灣,現在她們都走了。她們都寫過,就像蒔岡家的四姐妹在賞花季節裏賞過櫻花,那是最為珍貴的時光。她們那個忍痛離別的時代,現在告別了我們。
最後替自己狗尾續貂也感一句嗬:青春似雲影,早已經飄移出波心。像小鳥,一樣不回來。
========== 搬運網友牟山雁博文中錢鍾書談葉嘉瑩的分割線 =============
錢鍾書在一封致友人的書信中談及葉嘉瑩,曾這樣說:“葉嘉瑩女士曾見過兩次,並蒙以《迦陵論詞集》相贈。又以《評王靜安論〈紅樓夢〉》抽印本等為媵。頗讀書。亦尚有literary sense。終恨'賣花擔上看桃李’。隻須以其集中 '論 “常州”派’一篇及王論《紅樓夢》一篇與《也是集》中七九-八三頁。一一七-一二二頁相較。便見老朽之學窮根柢。直湊單微。數千言勝於其數萬言也。其引西書。則顯未讀叔本華原著。遑於其他。其於引T.S. Eliot。Empson。皆近乎扯淡。雖半輩子在美洲。而於西學亦殊淺嚐也。歐美中青年學人來講學者。亦似於本國經典未嚐讀過。隻從其教授講義中道聽途說。誤謬時出。舊宣統老師Johnston嚐雲。與胡適之談。知其實未看過康德。今則此風普遍。亦於中國學者之實未看過杜甫韓愈等而高談唐代文學也。狂言不足為外人道”(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一日致宋淇劄)。
嗯,葉嘉瑩海外幾十年,聽講隻寫過一篇英文的論文,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還是與人合作的。
12/20/24 再搬運:
宋淇同年12月29日複錢鍾書楊絳信,談及葉嘉瑩 “為文皆時尚有見解,但嫌重複太多,枝葉太繁……有時引西洋人之議論,多數引自他人譯文……” 是宋對葉嘉瑩著述的全麵評價。
驚奇宋淇是怎樣判斷出來的。聽講過葉的英文非常糟糕。她在加拿大是純用中文講課的。
姚君的“戳”有他一定的道理,我做為寫的人該要虛心聽一聽。
以我看,“戳”,或者鋒芒、或者古者的針砭之妙,都要具有看透生活的基礎。而看透生活,一是寫者要有能力,二是生活給了機會。生活給了張愛玲親見李家、盛家、和張家的後人們的機會,給了她窺見自己母親在香港的私生活的機會,加上她的才華,才造成她的“戳”,遠不隻是“戳”。
男人一樣會“戳”。
姚順舉例張愛玲的“戳”: “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層你就是站在窗前換衣服也不妨事”。
我可以輕易舉一例錢鍾書的“戳”:他在《圍城》裏說,“老科學家分老的科學家和老科學的家”。我讀本科的時候文革過去不久,不止一位教授的學問停留在五十年代他們自己當學生的階段,還一本正經地在課堂上宣講,都是些老科學的家。錢“戳”的尖深不輸張愛玲。
謝謝醫生的留言。你繼續寫,繼續展開鴿溪山莊的長卷,我繼續跟讀。冬安,並祝聖誕快樂。
個人覺得,女人的文字無需有很尖銳的鋒芒,豐滿靈活與有味道即可。如斯無意間,便已經做得很自如了。
俺從小不愛讀書,至今連一本名著都沒讀過。下筆之神居於破書萬卷。俺不讀書,自然沒這個能耐。我在鴿溪亂塗胡寫一番,其實是閑的。粗粗寫點花草魚蟲,記錄一下自己的想法感受和生活,可比不得梭羅的細膩和哲思。
俺平時在院子裏幹活,思緒或停或行,似乎總是喜歡往回走的。寫東西更是沒啥主題。被身邊的這景那物喚起一點感受,於是便隨心所欲了。
文學漫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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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細看一看啊:前一留言裏的“私”和這裏的“私”不大一樣了吧?你有在漂移。
“什麽是私和戳,說不清。”
說不清楚是因為沒有想清楚。誠意建議你持德國人的理性去思想,並一條條寫下來,檢視、梳理、歸納,最後得出姚氏定義。逐條寫下來檢視非常重要,雖然看似太理工,它能幫助你想清楚。
舉個例子,“什麽是文學?”你既要論,就要不懼鮮明論點。“張愛玲,把李清照給續上了。女人的第六感覺顯靈。在這裏,什麽是文學,看得最清楚。。” 隻是羅列一堆的論據,讀者我看見的是君在躲閃。
私、文學,等等,祝姚君在思考後明而確,成一家之說。
“女人有私處,不然,不會有文學。男的有下身,沒有私處,他們做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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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這是立論。隻議一句:很姚順 ;)
再引一句經:愚昧人若靜默不言也可算為智慧。箴言17:20
另外三位都在大學裏教書,她沒有考上大學。offended?就是唱歌劇的和Taylor Swift同台領獎的感覺吧,死亡把四位帶到了同一個舞台上。
非常同意你講的,這麽多瓊瑤回憶其實是在回憶自己的青春。小時候物質匱乏時吃的那些劣質水果糖,如今來回味,就記住那個時候舌尖上的甜美吧,不必去數落當年的糖果有多糟糕。
什麽是愛?
七幾年,“他把最後一塊排骨揀給我。”
“女朋友上廁所不關門。”
“用陰道認識到的。”
什麽是文學認知?
“這是秦,不是漢”。
“五四,抗戰,吵死了。”
“一個也不原諒”。
什麽是文筆?
“我兒繞我頸”是;“,“南昌故郡,洪都新府”,是作文筆;
《紅樓夢》寫紫娟,黛玉,全由感覺當家;寫襲人,感覺有點魂不守舍;寫寶玉一夥男人,就是個北京“的哥”胡侃。
好文學在哪兒?都在碰。讀荷馬史詩,古埃及民歌,莎氏比亞,追憶似水年華,覺得他們大約知道個大概的區域去碰。《典論. 論文》《文心雕龍》,《作文秘訣》,真正是歪著斧子砍。
什麽是文學?
張愛玲,把李清照給續上了。女人的第六感覺顯靈。在這裏,什麽是文學,看得最清楚。四大名著裏找,耽誤了卿卿性命。
“彈雨中相互救援”,證明了“雖遭三千年的算計,而終於沒有湮滅”(大意),“這是怎樣的一種偉大啊!”,不及“那時她們是欣然前往的”“不過是徒手的請願”真;“始終微笑著,態度很溫和”,也蠻真女學生的。
男人寫不準,力氣太大。往往砸出的不是文學,濺出的屑和火星才是。
女人的掐,落下的全是文學的印痕。
近幾十年來,興不愛紅裝愛武裝。王安憶寫上海林林總總,寫寫寫寫,就成掌故,就成“還真上海原貌”了;遲子建筆下的春節吃餃子讀,有點像包餃子教程。倒是近乎謔的小視頻裏,星星點點地看到文學。
文學論
美學,成論;文學,成論。下了筆,怎麽美,怎樣才是文學,怎麽論?
自己體會到的是私和戳。什麽是私和戳,說不清。昨天抄到宋詞句“窗兒外,幾個梧桐樹,一葉兩葉落”,眼睛一亮,驚訝這眼尖;我老婆說“肥月亮”,立即收藏;“臉貼地”,這情況!總之,聞“你弄疼我了”,就注意點聽和看;不聽江青庭審中大聲喊,止不住地想,民國的銀幕人的嗓音是這樣的嗎?
一
“老得快忘記自己是女人了”。這話很戳。
女孩對自己的藝術照說:“我願意天天這樣。”女孩的話。
昨天聽到一句文學活:“ 等著這幫小祖宗打人打累,抄家抄煩的時候”。很久違。
“一襲旗袍,挽住荒蕪”。和“身後甩出出一個盛唐”相近,-點點感覺,好多好多宏大,性別不顯。
二
《滕王閣序》是假文筆,假文學。
《前後赤壁賦》,文學片兒湯。
魯迅的“國民性”,是男性。魯迅的小說,不感性,很理性。算作文學,真的很勉強。“皮袍下壓出個“小”來。”祥林嫂的站著像圓規”“從字縫裏看出吃人二字”,是用文學說理,說事。
莫言的《豐乳肥臀》,是男人的文學性。
瓊瑤的小說,寫的不像是情竇,更像是情逗。
做文學,別逗。《圍城》,有點逗。
三
“女人都是一夥的”。這樣的話,一輩子也碰不上幾次。這樣的女人話,像是女人讓張愛玲說。女人們聽到這話時,並不“哇!”,多是撇撇嘴。
文學城這周熱點頭條文章是魅力野花《女人的私密》,讀來,覺得,女人說不出女人話。
四
有私處,才會自私。文學,自私。中國文學史,私過幾回?
《肉蒲團》,說出私處,說不出私密。魅力野花的《女人的私密》,說的是沒有私處的私密。曹雪芹,知道這兩私在哪裏,但看破不說破。藝術效果為“隔著幾層布,心中都有數”。張愛玲厲害,將有意義的私密撕破給你看,將就是那麽回事的私處,俯視著“看你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金瓶梅》,由私處而私密,淫了,也意了。這點上,好過《紅樓夢》不少。《紅樓夢》,說是意淫,其實是意騷,《離騷》的騷。而《尤裏西斯》《查萊德夫人的情人》則是不淫何為情,沒有私處哪來私密的把要臉和不要臉甩下十八條街,到了另外一個性情之中。
男人聽書《西遊》《三國》《水滸》後回家也叨,老婆告訴他們,“小喬初嫁了,當寫上”“白骨精的身段應該胖點”,“送別林衝,他娘子的話,太少了。”他們再去聽時,就舉手捉修改意見。要不然,它們成不了文學書。
五
沒廁所前,隨地大小便的,男的做一輩子。男的有下身,沒有私處。做文學,真的是“幹嘛呢?!”
女人有私處,不然,不會有文學。男的有下身,沒有私處,他們做文學。
女人掐,給力。不解恨,就戳。這就是文學根本方法。“匕首,投槍”“寫人”“寫人性”,“寫真實”,門兒都還沒找著。
六
張愛玲,以前的蔡文姬,李清照,朱淑真,賀雙卿,是發表了的文學。張嬸李嫂,她們的文學,沒發表。女人和文學,是一體的。
七
自慰,是喜劇。自瀆,很悲情。
男的,泄欲。女的,做愛。
文學在誰那兒,還用說嗎?
八
男的那物件,一副不要臉;女的私處,是上帝賜予世界的文明,文學是附帶的。
九
亞當,大愛,即宏大敘事;夏娃,認識自己,一步步走向自己。所以男的,獨而不孤;女的,又獨又孤,寫出文學來。
這麽多的瓊瑤追憶,與其說是因為她的文字,不如說是大家在回憶自己的青春,她的出現,是貧瘠真空地帶飄過來的一片雲彩……
有日子沒見,問好。你說的極是,見仁見智的事,要盡付笑談中。
轉眼間聖誕月就已經過去了一半,未免太快了。最是時光留不住,我們好好享受吧。祝平安喜樂。
學著"議”,好玩的:
看不出《傾城之戀》的編乃是因為“隔”了,張媽媽就看得出來。
齊也很“私”,王德威評她“如此悲傷,如此愉悅,如此獨特”。張很“自私”就是。
瓊瑤選擇了不寫“淫”,計著讀者群的人數寫,一點不糊塗。她製的聖誕樹漂亮,賣大發了。你掏錢買的時候就知道沒有根,無需談根深不深,讀者也就是買來過個節。
建議姚君撰文論述“公”“私”和“戳”“力”,以姚君一再推送的德國人的嚴謹思考展開。現在這種一字經對於我這樣的讀者太玄了,跟中醫似的。祝好。
我哪裏能和張愛玲比,她是文采斐然的作者,非常有才華,我遠遠地、遠遠不如的。她在1943年上海孤島展現的才華可以借齊邦媛書裏‘1943春風遠”一章的一個比喻:“如同一朵曇花,在最黑暗的夜裏綻放,迅速闔上,落地。”之後寫的,不再是傅雷那樣的前輩期許的,都讓人有這樣那樣的遺憾。
我常常想,如果她出名後沒遇見胡而是有人介紹她去了重慶,如果當年她重返港大時沒有跑那一趟東京而是堅持地完成了學業,,人生沒有如果不是?
齊和張都寫得很好。齊寫的令人蕩氣回腸,當今世風之下見不到第二人。所以我向你推薦她。有興趣讀的話一定要讀台灣原版,大陸出了一個簡體字版,從書的厚度看刪去了一半的內容。
回過頭來談兩句我的《鴿溪山莊》讀後感:
梭羅寫瓦爾頓湖是有個明確的想法:體驗和宣傳他老師的從自然中學習。他老師呼籲美國人民將目光從古老的歐洲轉回到北美的山川來,投注人文情懷,認為是走出美國曆史短暫的尷尬處境的一個解方。梭羅那個小木屋蓋在老師的地皮上,住兩年寫完作業就離開了。。醫生可是長住在鴿溪的,建了一山莊,寫了不止兩年。。
我感覺醫生在反反複複寫著同一個主題或者說同一個人生思考,建議梳理一下讓它更明晰,寫成一個英國的梭羅出版,你能行的。
謝謝亮亮媽媽。我讀大學時知道聶華苓的國際寫作計劃,非常向往。大學時代學校有個港台書籍閱覽室,在裏麵看到李敖的書在書架上橫排一排,佩服的五體投地。台灣女作家還有於梨華和趙淑俠,龍應台的胡美麗比她後來的任何東西都寫得好。後來又有三毛,,,在所有女作家當中,當時最喜歡席慕容的詩。
聖誕月喜樂。
評論難為,因為眾口難調。丘吉爾善於化簡,上世紀四十年代訪美,曾有記者讓他批評美國,答曰” “Toilet paper too thin, newspapers too fat.”。
古今多少事和人,盡付笑談中。
先鋪陳兩句背景,交代我做的功課:網上閱讀隻找到徐乃建《在父親的屋頂下》開頭的一頁,父親的屋子在N市的“使館區”,顯然指頤和路一帶。沒看到她怎麽“戳”,也就體會不到你說的“鈍”,知道了她是徐複的女兒,南師中文係畢業。我以前以為徐複是南大中文係的,錯了,南師中文係。那麽這篇《在父親的屋頂下》就有點意思了。
並也不知道大康何許人也,也在網上找。他談論到瓊瑤的視頻倒是立即跳出來了,原來是個youtuber,操北方口音。沒功夫聽他侃,隻聽了正相關聯的段落。他講當年大陸三大風靡瓊瑤、金庸、古龍。哈哈,從前男看水滸、女看紅樓;現代男看金庸、女看瓊瑤,國人不僅沒有前進,反而退步了。這退步,姑且把責任推諉給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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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先生設壇論法,天花紛墜,看看我接著接不著:
肉蒲團、金瓶梅、紅樓夢是一卦,豔情小說。紅樓夢吸收了豔情小說,張愛玲吸收了紅樓夢。瓊瑤在另一卦上,言情小說,鴛鴦蝴蝶派。張愛玲的部分小說也在這一卦上。言情和豔情一字之差,前者不寫性,後者寫性。張愛玲橫跨兩界,瓊瑤縮而又縮,單言十七歲女孩之情。
(議:肉蒲團是豔,沒有多少情。豔之外,都是托,勸人歸善啦,甚至皈依啊。記不大清了。《紅》言情,淫也是意淫,“入港”已是極端的詞。金瓶梅,說事,說出很好的事,其實比曹雪芹說得好。張愛玲迷《紅》,其實她寫的女性遠比《紅》好。曹寫寫就有點編了。他沒有“真實才是結局最難料”的認識深度。張有,並常常看如戳,“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層你就是站在窗前換衣服也不妨事”,“沒離開上海,就想它了”,比真多了“準”。瓊瑤,夠不上一卦,哪哪都不夠。以寫不寫性分別言情豔情,不周到;其實分言情豔情本身,就不周到。瓊瑤寫的情中少了“淫”,所以浮得很,假得很。她也沒這個水平和深度。紅樓夢,就抓住了這一點。把控不住淫,就豔情了,根本就看不到淫,就成了瓊瑤的言情,其實是編情。)
再一卦串起姚先生推崇的,張愛玲、胡蘭成、和一口一個胡爺爺的朱天心,都擅長文字。張愛玲最戳的一句:“從被子裏伸出手抱住他的腿”,胡蘭成最戳的一句:“這是秦,不是漢”。胡的一句是洞察,張的一句直叫人起憐憫心。她生活圈子封閉狹小、就沒接觸過家庭以外的同齡異性,遇見胡之前跟瓊瑤設定的對象讀者一樣,白紙一張。她母親評《傾城之戀》是沒下過情場的人憑想象亂編(大意)。瓊瑤的《窗外》寫自己的高中師生戀,朱天心的北一女中成了《擊壤歌》,兩人可相互比照,因此上是不是也可將瓊瑤牽強拴在這一卦上?張愛玲的“從被子裏伸出手”也是寫自身經曆,伸手時她才24歲。瓊瑤的文字美得著公認,雖然有人貶低那是高中作文式的文字美。讀她的《在水一方》時我手邊正好有一本金啟華的《詩經全譯》,她譯為“綠草蒼蒼,白露茫茫。。”,金教授譯成“狗尾巴草花呀。。”
(議:張愛玲寫實際的人生,女人的人生;瓊瑤一直在編,剛開始還好,後來就越來越多看菜下飯了。朱天心也寫身邊的真實。胡蘭成,是用文采說事兒。《傾城之戀》,不熟,但仍是很真。景,人,話,都抓住了不編不造這個點。《小團圓》《金鎖記》,熟了,但仍是走不編不造的路子。
沒遇上胡蘭成,張這張白紙罩住胡,已綽綽有餘,《張愛胡說》把這態勢說了個夠透。性於張,她想得嚴肅,結果嚴酷,“寫出性是女人用來逗這人世玩玩的點心”,是沒遇上夠得著和自己完全契合於性情的人的一嗔,很慘很痛的。
瓊瑤,就完全談不上這些了。)
依我看,做文學,要有“戳”還要有氣象,或者說格局、格調?姚君說齊邦媛不“戳”,但她有大氣象。張愛玲“戳”得尖深,她的英文寫作沒能獲成功原因在氣象惡壞令人生厭。
( 議:文學,自私。甚至能說:越私,越文學。格局格調,弄弄就成公共,公家了。徐乃建會常常說出很戳的感受,網上的“張愛玲語錄”裏,有些很多很私的話。女人有第六感覺,或“感覺的動物”,它們就是文學。令人生厭,氣象惡,難道不是文學上的成功嗎?
瓊瑤的情,許多是批發的十七歲女孩之情。)
李和張都以孤身走完人生,但我不認為她們“寫出性是女人用來逗這人世玩玩的點心”,那個是狎客心理吧,恕我直言。
(議:女人有這重心境,深於恨。男人看出這點,哪是狎,恰是要予以尊重了。)
寫性不等於寫人性,李安的《色戒》都脫成那個樣子了也沒能觸碰到人性。中國人寫性泰半寫的是動物本能,“民間裏聽到的細話粗話”恐怕也如此?
(議:信這話。但寫性的常常真於寫人性的。《尤裏西斯》和《追憶似水年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電影《情人》中,性寫得真,人與性俱在。民間粗話,也有一點點說得好的,當知青時聽到過。)
說到“楊振寧牽翁帆”,翁是一隻寄居蟹,挑中楊的殼縮進去,楊樂得著有翁掮著四處走,兩人是個共生體,蠻好。談不上下放吧?或者我誤解了。
(議:,“翁是一隻寄居蟹,挑中楊的殼縮進去,楊樂得著有翁掮著四處走”,於情論,這還不是下放啊?)
我住山裏,今日又遇風停電,晚7時才恢複。太晚了,擱筆。請斧正。
(答:害得你晚睡。要我,就不幹。)
如斯博覽,文采更是大師一級的。說實話,俺在文城裏也算混得挺久,還真看不到有多少能媲美如斯文采的!我或許可以這樣說,盡管自己讀貧見淺,未識如斯提到的這幾個才女的文字,但幾乎可以肯定,如斯的文采已然在張愛玲之上了。
謝謝醫生的詩。除了齊邦媛的《巨流河》其餘我不推薦你讀。醫生的鴿溪山莊已經寫到200+篇了,一直在跟讀,建議考慮結集出版。冬安。
先鋪陳兩句背景,交代我做的功課:網上閱讀隻找到徐乃建《在父親的屋頂下》開頭的一頁,父親的屋子在N市的“使館區”,顯然指頤和路一帶。沒看到她怎麽“戳”,也就體會不到你說的“鈍”,知道了她是徐複的女兒,南師中文係畢業。我以前以為徐複是南大中文係的,錯了,南師中文係。那麽這篇《在父親的屋頂下》就有點意思了。
並也不知道大康何許人也,也在網上找。他談論到瓊瑤的視頻倒是立即跳出來了,原來是個youtuber,操北方口音。沒功夫聽他侃,隻聽了正相關聯的段落。他講當年大陸三大風靡瓊瑤、金庸、古龍。哈哈,從前男看水滸、女看紅樓;現代男看金庸、女看瓊瑤,國人不僅沒有前進,反而退步了。這退步,姑且把責任推諉給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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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先生設壇論法,天花紛墜,看看我接著接不著:
肉蒲團、金瓶梅、紅樓夢是一卦,豔情小說。紅樓夢吸收了豔情小說,張愛玲吸收了紅樓夢。瓊瑤在另一卦上,言情小說,鴛鴦蝴蝶派。張愛玲的部分小說也在這一卦上。言情和豔情一字之差,前者不寫性,後者寫性。張愛玲橫跨兩界,瓊瑤縮而又縮,單言十七歲女孩之情。
再一卦串起姚先生推崇的,張愛玲、胡蘭成、和一口一個胡爺爺的朱天心,都擅長文字。張愛玲最戳的一句:“從被子裏伸出手抱住他的腿”,胡蘭成最戳的一句:“這是秦,不是漢”。胡的一句是洞察,張的一句直叫人起憐憫心。她生活圈子封閉狹小、就沒接觸過家庭以外的同齡異性,遇見胡之前跟瓊瑤設定的對象讀者一樣,白紙一張。她母親評《傾城之戀》是沒下過情場的人憑想象亂編(大意)。瓊瑤的《窗外》寫自己的高中師生戀,朱天心的北一女中成了《擊壤歌》,兩人可相互比照,因此上是不是也可將瓊瑤牽強拴在這一卦上?張愛玲的“從被子裏伸出手”也是寫自身經曆,伸手時她才24歲。瓊瑤的文字美得著公認,雖然有人貶低那是高中作文式的文字美。讀她的《在水一方》時我手邊正好有一本金啟華的《詩經全譯》,她譯為“綠草蒼蒼,白露茫茫。。”,金教授譯成“狗尾巴草花呀。。”
依我看,做文學,要有“戳”還要有氣象,或者說格局、格調?姚君說齊邦媛不“戳”,但她有大氣象。張愛玲“戳”得尖深,她的英文寫作沒能獲成功原因在氣象惡壞令人生厭。
李和張都以孤身走完人生,但我不認為她們“寫出性是女人用來逗這人世玩玩的點心”,那個是狎客心理吧,恕我直言。
寫性不等於寫人性,李安的《色戒》都脫成那個樣子了也沒能觸碰到人性。中國人寫性泰半寫的是動物本能,“民間裏聽到的細話粗話”恐怕也如此?
說到“楊振寧牽翁帆”,翁是一隻寄居蟹,挑中楊的殼縮進去,楊樂得著有翁掮著四處走,兩人是個共生體,蠻好。談不上下放吧?或者我誤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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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山裏,今日又遇風停電,晚7時才恢複。太晚了,擱筆。請斧正。
亂世自當昏
雖言三五事
別世亦留魂
隻可惜,這麽多芳華文翠,俺一頁都沒讀過。
姚君好,首先,謝謝你的長篇留言。請容我閱讀理解了再作複:
有些語句我是不明白的,譬如“戳”,讀點在戳,不在力。
有一位作家我不曾讀過,徐乃建,須先補課。
理解姚君是作了一篇文學評論,合縱連橫,更有待我梳理頭緒,捉住你的觀點。
至於你批評我這一篇寫得太淺,完全接受。是太浮於言表了。
堅定深藍的齊邦媛;選擇回大陸定居的葉嘉瑩;受過《自由中國》牽連、被共軍殺了父親卻又在70年代末期一趟探親之旅後“改變成見”、對共產黨由怨變愛的聶華苓;還有,瓊瑤與葉嘉瑩的不談國事。深下去一層就會涉及這些內容吧,我的確是回避了,承認。
歡迎新朋友,握手。
我在《華夏文摘》讀到武漢作家方方的文章,談到瓊瑤給自己的作品定位說,她的小說是給17歲的人看的。我們長成在不知情和愛為何物的年代,歲數過了17,異性情感的方麵年齡不到17,自然成為她的讀者。如今青春閃回,至少還有一棵聖誕樹的美好。我想說,時過境遷了,要記著人家的好。現在許多人對她的作品表示不屑一顧,合理,因為你成熟了;可也要想到,人家是寫給不成熟的少男少女們看的。
齊邦媛生前明確表示不願意讓人把《巨流河》搬上銀幕或者熒幕,而瓊瑤的作品都有影視劇加持,兩人是非常鮮明的對比。《還珠格格》風靡大陸時我已經在海外,婆婆大人來探親,惋惜要錯過大眼睛的小燕子。後來朋友借我DVD,我看了開頭一集和中間一集後棄劇,誇張的表演、弱智的劇情,簡直不能理解它的風靡,要懷疑觀眾人民全體弱智。和婆婆通電話,她說她就是看趙薇,大眼睛的小姑娘漂亮又可愛,看了心情愉快。所以嗬,我想瓊瑤作品的成功也有演員們的助力。單論寫的,我更推崇齊邦媛,讀到她的骨氣,體會她摒棄瑣碎的事實真相、追求“詩的真理”的寫作風格。我的一己看法,不見得對。
(題外話:蘇童,男人寫女人。李安,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地拍男人,拍女人。)
曹雪芹寫不出囡囡,妞妞,都寫成熟女了。而瓊瑤看女人,像是隻看到了女孩這一層。金瓶梅,看到了上床和床上的女人。肉蒲團則看到了男歡女愛時的女人。共同點:淫。
不淫,是情聖,聖,總有點裝。像寶哥哥不亂林妹妹,彼此就隔一座高山隔一堵牆。瓊瑤抓住這點,在“隔”中磨嘰。
(題外話:曹雪芹寫不成磨嘰,而寫成了悄悄話,咬耳朵,將女孩女人化了。抓住女孩,幾十本幾本地寫,雖濫,但也有罕鮮的細,是瓊瑤的功力。)
淫,破“隔”,亂了。此際,女人用性來告別周遭:“都給你了,現在,我隻剩下自己了”。瓊瑤就是????“告別”,倒不是她不想淫,而像是不識淫。讀她的遺言,知道,至死她也不知道什麽叫淫。
李清照和張愛玲寫出女貞,即寫出女人用性告別周遭隻剩下自己之後,寫出性是女人用來逗這人世玩玩的點心。前提:周遭是趙明誠和胡蘭成。李清照再婚又離婚,不成女貞;張愛玲和賴雅走到一起,見不到女貞。瓊瑤,看不到女貞,所以,糊塗裏寫糊塗,因此是真漿糊;也因此,終於是少年派。
傷女人至深處,是使下放。窟子的凶狠之處,不但使女人下放,還公開她,牟利;她謀生。
楊振寧牽翁帆,女的太下放了。
(題外話劉曉慶七十四了,還騷,像是根本就不知道升降了。)
楊瀾,章子怡,周冬雨,混,潛規則逼的。混是社會逼著女的下放。好的社會是,危機時,“她們那時是一欣然前往的”一場“不過是徒手的請願”;而後“三個女子在彈雨中相互救援”,在平時,她們“始終微笑著,態度很好溫和”。女人,也做事,但不下放。
瓊瑤與此無涉。她不大管女孩從哪裏來,女孩到哪裏去。同樣寫的是女孩,朱天心《擊壤歌》裏的女孩將去升學,找自己喜歡的人和事去做去交往。瓊瑤筆下的女孩就是個情竇白相相,因此也有點假,說不上下放,但踩它,就是個一腳踩空。
“獨自守著窗兒,怎生得黑”,是告別了周遭之後,隻剩下自己,不肯就範下放的樣子;“從被子裏伸出手抱住他的腿”是女人不肯下放的絕叫。瓊瑤無涉。據大康講,瓊瑤的書,在當時的大陸,如一股清風。自己也是過來人,沒這種感覺。在這之前就有手抄本,黃得一塌糊塗;民間裏聽到的細話粗話裏,對男女的見識深了去。瓊瑤傳到中國走紅,就是個鑽了個手抄本正在趕著印刷的空子吧。不僅瓊瑤,三毛,白先勇,龍應台,大約都是這個樣子。
瓊瑤,倒是有點提醒大陸人,瞎想些什麽啦?想想什麽是女孩,女人才是正經。遺憾,效果不大。瓊瑤寫得不老少,就是不打稱。
名媛暖閣裏,往往是書香,知識分子的家庭氛圍之下,林徽因似的溫和或章詒和式的激憤,常能見得到。但這些的文學味不夠。南京的徐乃建,說話戳,但下了筆就鈍了。 覺得你能夠“戳”的,但被溫良拖曳著。 一嘻。
謝謝沈香留言。強力推薦齊邦媛的書。甚至想到也推薦給今天台灣那些藍營的黨員們,請他們看一看前輩黨員的骨氣。東岸已經下雪了吧,瓊瑤說她化為雪花翩然飛去,我們靜靜看雪落下,好好地生活。冬安。
《巨流河》 是我最喜歡的書之一。那個時代那代人都讓我汗顏。 我們的人生太貧乏了。 書的後半部,讓我對台灣,台灣人有了具像的認識。
聶華苓印象中也是喜歡的。但不記得什麽具體的了。
葉嘉瑩沒有讀過。去找來看看。
謝謝好文!
問好雪中梅。瓊瑤很勤奮,台灣媒體人談到她寫到手指出血,用紗布裹起來繼續寫。。至於其她三位,首推你看齊邦媛的《巨流河》。雪中梅寫舊體詩詞,那麽對葉嘉瑩講解古詩詞或許會有興趣。平安是福,聖誕月快樂。
歌德言:哪一個男子不鍾情,哪一個少女不懷春?懷春的時候讀一讀瓊瑤無妨,果實成熟了還讀瓊瑤,如同羅素說的,30歲以前不信社會主義是沒有良心,30歲以後還信是沒有頭腦。田田早熟,隻看了一本。我看過三、四本。。聖誕月快樂。
問好曉青。
跟隨你去看了花葬的視頻,驚訝看見送行的粉絲中有一些是青年人。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還讀瓊瑤。看見她的兒子將裝骨灰的白色袋子放進土穴,生命終了如此之輕。。
順便還看了一則台灣媒體報道葬禮的新聞,評論靈堂布置的“很巴洛克”。怎麽不說是很瓊瑤呢?從翩然到靈堂到花葬都很瓊瑤。
謝謝琪子到訪留言。和你同遺憾,一年失去四位女作家。“時光留不住,,聚散苦匆匆”,做為讀者和她們一場聚散,感慨這別離,人生真的很無奈。
文壇這四位才女,一個個都飄飄而去。很遺憾,很可惜,也很無奈。生死總相依。
喜歡讀你的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