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聞，我思我想
從大陸來到美國，至今在東西方度過的時日大致各半。願以我所見所聞觸及一下東西方的文化和製度。也許能起一點拋磚引玉的作用。
美聯社報道稱繼哥倫比亞大學大規模逮捕學生後，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議示威席卷美國大學校園。（截屏）
上周三，哥倫比亞大學學生開始在校園內舉行“加沙聲援營地”抗議活動，要求學校從他們聲稱“從以色列種族隔離中獲利”的公司撤資。
上周四（4月18日），紐約警察局在哥倫比亞大學校園內逮捕了 108 名參加“加沙聲援營地”抗議活動的相關人員，但哥大學生並沒有因此而停止抗議，相反，更多學生被激勵到了，不僅哥大校園內抗議人數增加了，而且全國乃至全球十多所大學的學生也開始以退場/罷課、遊行到紮營等方式加入抗議，聲援哥大的營地活動。
多家媒體報道，周一上午，耶魯大學有近 50 人因為參加“加沙聲援營地”活動被捕。陸續加入抗議行列的還有紐約的紐約大學，新學院（The New School），波士頓地區的麻省理工學院、塔夫茨大學和愛默生學院等。
周一下午，哥大的數百名教職員工舉行了集體退場/罷課，抗議校長決定讓警察逮捕上周參加“加沙聲援營地”抗議活動的學生。教職員工的聲援抗議活動發生時，學生們正在校園內重新搭建抗議帳篷。兩股力量匯合，聲勢浩大，呼聲震天。
然後，周一晚上 8:30 左右，紐約警察開始逮捕紐約大學參加抗議活動的學生，因為校方領導說這群人衝破了學校的路障，行為“無序，具破壞性和對抗性”。目前尚不清楚有多少人被拘留。
這是第三個學校發生逮捕。事情怎麽看都在升級。我不禁想到，當初因為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之死而爆發的抗議遊行，最初也是始於當地，誰想到最後會遍及全球一百多國家呢？
哥倫比亞大學周一已經宣布遠程授課，並鼓勵學生遠離校園。
紐約警察局在哥倫比亞大學校園內逮捕了 108 名參加“加沙聲援營地”抗議活動的相關人員後，哥倫比亞大學校報《哥倫比亞每日觀察家》題為“世界各地大學的親巴勒斯坦組織抗議支持哥倫比亞大學‘加沙聲援營地’”的報道。（《哥倫比亞每日觀察家》截屏）
哥大的校園報紙《哥倫比亞每日觀察家》（Columbia Daily Spectator，通稱《觀察家》）4 月 1 日的報道稱，加入聲援行列的大學還有布朗大學，哈佛大學，北卡羅來納大學，邁阿密大學，俄亥俄州立大學，普林斯頓大學，西北大學，天普大學，紐約市立大學，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和澳大利亞的墨爾本大學等。
校園抗議活動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有爭議的領域，而年輕人的激情也很容易讓事情走向極端。在涉及以色列-巴勒斯坦的問題上，因為各方人士對同一概念的解讀不盡相同，甚至有時大相徑庭，更造成這次校園抗議活動的複雜性。
另外，這一次國會也在該事件中充當了一個角色。哈佛和賓夕法尼亞大學校長在去國會作證後被迫辭職，哥大校長米努什·沙菲克（Minouche Shafik）上周四也被喚去國會作證，紐約州的眾議員埃莉斯·斯特凡尼克（Elise Stefanik）周日發表聲明，呼籲沙菲克立即辭職，並要求校董會任命一位“能夠保護猶太學生並執行學校政策的人”。紐約的共和黨議員邁克·勞勒（Mike Lawler）等政客也同聲附和，要求沙菲克辭職。可以想象，沙菲克校長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所有這些，都讓此次校園抗議活動帶上了多種色彩，要說明任何觀點都破費口舌。但是，這次校方和警方的清場舉動有兩個讓人震驚的細節，就是主流媒體似乎也沒有看見報道，而筆者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內容，需要廣而告之。
一，哥大校長叫紐約市警察進入校園清場是否違規
大學校方不是不可以請求警察進入校園維持治安，但必須按照校規走程序。哥大的程序之一是必須經過大學評議會學生事務委員會（Student Affairs Committee of the University Senate）的大學評議會執行委員會（The executive committee of the University Senate）批準。
沙菲克校長在上周四的一封電子郵件中通知校園社區，說她根據大學章程第 444 條授權紐約警察局進駐校園。
《觀察家》獲得的一封以執行委員會教師和學生成員的名義發給沙菲克的電子郵件中寫道：大學評議會執行委員會——即校長應根據第 444 條谘詢的機構——“目前沒有批準紐約警察進駐我們的校園”。執行委員會主席珍妮·達米恩托（Jeanine D'Armiento）在接受《觀察家》采訪時說：“執行委員會沒有批準紐約警察進駐校園，”她補充說，委員會“明確”做出了這一決定。
哥大法學院學生會執行委員會（Columbia Law School Student Senate）發給法學院學生的一個電子郵件，也提供了同樣的信息（見下圖截屏）：“大學校長米努什·沙菲克繞過了適當的審批渠道，批準了警察的進駐和逮捕行動。我們從大學評議會學生事務委員會成員處獲悉，執行委員會明確表示不批準紐約警方周四進駐校園。校長單方麵采取行動，規避了法規。”
根據《觀察家》報道，沙菲克校長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時寫道，紮營活動“對大學的實質性運作構成了明顯和即刻的危險”。第 444 條規定，在與執行委員會協商後，如果確定“示威活動構成了明顯和現實的危險”，校長可以授權“外部當局”參與。據三位執行委員會成員稱，沙菲克在做出決定前的確與執行委員會進行了磋商。
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那些被逮捕的學生威脅或參與了任何暴力活動（肢體或言語），或阻止人進入大學的任何設施。根據 MSNBC 於 2024 年 4 月 19 日發表的一篇文章，紐約警察局局長約翰·切爾（John Chell）澄清說，是沙菲克校長，而不是紐約警察局，將示威活動認定為“明顯和即刻的危險”。切爾局長還將示威者描述為和平示威者，他告訴《觀察家》說，學生們沒有拒捕，他們“以和平的方式表達了他們想說的話”。
沙菲克的另一個理由是，集會擾亂了大學的正常運轉。但哥大校友貝金·布魯卡（Bekim Bruka）發文反駁說，學生們占據的南草坪並不用於上課，也不是哥大偌大校園中唯一的室外空間，因此抗議活動並沒有擾亂大學作為學術機構的核心職能。而且校園裏還有西草坪和東草坪，包括漢密爾頓草坪、富蘭廣場草坪、肯特草坪、劉易斯恩草坪、低廣場、數學北草坪、數學南草坪、哲學草坪和雷夫森草坪。在沒有得到大學評議會執行委員會或哥倫比亞大學其他相關部門認可的情況下，單方麵判定占用草坪會破壞學習環境，在概念上是有缺陷的。
二，紐約警察逮捕“法律觀察員”違規
紐約警察上周四在哥大校園內逮捕的108名學生中，有兩名是與全國律師協會（National Lawyers Guild）有聯係的法律觀察員（Legal Observers）。派觀察員去觀察、記錄任何抗議活動，特別是觀察並記錄下每一個被捕人員的姓名和被捕經過，是全國律師協會的一個常規項目，對哥大學生的抗議活動也不例外。
紐約警察局《巡邏指南》（New York Police Department’s Patrol Guide）第 213-11 號程序第 40 節規定，“警察局認識到法律觀察員工作的重要性，允許身份明確的法律觀察員通過警戒線自由進入任何示威現場”，而且“警察局所有成員都將給予觀察員一切禮遇與合作”。該《巡邏指南》還在今年4月4日剛剛被更新過。
然而，在上周四的行動中，盡管那兩名學生明確標明了自己的身份，警察依然逮捕了他們，而且不再允許律師協會派任何法律觀察員去承擔觀察和記錄的工作。
警察的這一舉動震驚了哥大法學院。哥大法學院學生會執行委員會為此提出強烈抗議。
紐約市律師協會也於事發當日表示警察逮捕法律觀察員一事非常讓人擔憂。這些觀察員的工作就是監督警察的行為是否侵犯了權利，而且他們也是紐約市警察局熟知的人。律師協會說紐約市警察局絕對應該是明白的。
法學院學生執委會在電子郵件中呼籲法學院為那些被逮捕的觀察員提供下列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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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校方申請撤銷對法律觀察員和隨後可能被捕的法學院學生的所有指控，並對法律觀察員和因校園言論自由限製升級而產生的新的或未決紀律問題被懲罰的法學院學生實行紀律特赦，直至適當的正當程序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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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聯係法律觀察員和受影響的法律專業學生，為他們提供更多的法律、學術和心理健康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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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導確保法律觀察員和受影響的法律專業學生不會在任何層麵上麵臨任何進一步的法律或紀律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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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法學院學生評議會保持溝通，向學生團體提供有關法學院為保護受影響的法律專業學生而采取的措施的最新信息。
學生執委會還對哥大法學院提出了更多的倡議和懇求，希望為法學院被影響到對所有學生提供需要的服務。
這一違規事件對所有人也應該敲響一個警鍾：對權力的監督一刻也不能放鬆。
法學院教授質疑校方措施的合法性
周日，54 名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教授致信校領導（見下圖截屏），譴責校方對抗議學生即決停課並授權警方突襲校園的決定，指責大規模停課的程序不規範、決策過程缺乏透明度以及紐約警察局的介入威脅到了學校在內部和公眾心目中的合法性。
信的部分內容翻譯如下：
作為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的教職員工，我們對最近發生在校園內的事件深感不安......雖然我們作為教師對相關的政治問題持不同意見，對抗議活動的是非曲直也不發表任何看法，但我們寫這封信是為了敦促大家尊重基本的法治價值觀，而這些價值觀應該成為我們大學的準則。
校方幾乎沒有提供任何公開信息，說明援引了哪些規則、使用了哪些程序、發現了哪些事實來支持對一百多名學生的全麵停學。這種缺乏透明度的做法本身就令人擔憂。
大學製定了執行校園規則的程序，包括內容中立的言論和集會條例以及禁止騷擾和歧視的規定。但不清楚在此事件中是否遵循了這些既定程序。
大學有權發布臨時停學令。但是，利用這一權力對一百多名身份不明的學生實施全麵停學，會讓人嚴重懷疑大學對我們所教授和珍視的法治價值觀的尊重。特別令人擔憂的是，沙菲克校長讓紐約警察局介入的部分理由似乎是根據不為人知的標準和程序，認定目標學生正在製造“騷擾和恐嚇環境”。
程序上的不規範、大學決策缺乏透明度以及紐約市警察局的特別介入都威脅著大學在其社區內外的合法性。我們敦促紐約大學按照尊重法治的明確而完善的程序對學生進行紀律處分。
結語
民主和自由從來就不是零或一的東西，而是一種多與少的存在，是由許許多多本文所談的兩個細節這樣的東西構築起來的。這樣的細節越多，民主和自由就越有保障。
所以，我們對所有這樣的細節都要盡一切努力去保持並加強。否則，我們視為生命的民主體製就會一點點地消失殆盡。
參考資料
https://www.columbiaspectator.com/news/2024/04/21/pro-palestinian-organizations-at-universities-across-the-world-protest-in-support-of-columbia-gaza-solidarity-encampment/
https://www.nytimes.com/live/2024/04/22/us/campus-protests-columbia-yale
https://www.msnbc.com/top-stories/latest/columbia-university-nypd-arrests-protests-rcna148539
https://www.columbiaspectator.com/news/2024/04/18/shafik-authorizes-nypd-to-sweep-gaza-solidarity-encampment-officers-in-riot-gear-arrest-over-100/
https://www.nbcboston.com/news/local/boston-campuses-join-columbia-university-in-gaza-war-protests/3345806/
https://www.columbiaspectator.com/news/2024/04/21/stefanik-calls-for-shafiks-resignation-amid-protests-reports-of-antisemitic-incidents/
https://www.jurist.org/commentary/2024/04/mass-arrests-on-columbias-campus-did-the-university-violate-its-own-rules-in-trying-to-uphold-them/
https://www.nyclu.org/press-release/nyclu-on-arrest-of-columbia-university-demonstrators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4/04/22/columbia-university-president-resign-00153718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4/apr/22/columbia-university-protests-shutdown
https://www.nytimes.com/live/2024/04/22/us/campus-protests-columbia-yale
本文原創首發與“美國華人雜談”公眾號。公眾號版本有增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