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小學時,課本裏有魯迅提及費額潑賴,後來才知道這就是英文Fair Play。魯迅講的是什麽我早忘了。但來美國後,隨著對這個社會不斷深入的了解,我越來越體會到公平意識在西方的文化和製度中承擔的角色。先講兩個例子。
例1
我每日坐巴士進城上班,一起等巴士的同伴都是三三兩兩或站或坐散落在候車亭內外,沒有人排隊。但車來了後,大家一定照先來後到的次序上車。好處是等車時不必受排隊之苦;壞處是要費神記自己的位置。經常有人,包括我們夫妻在內,會搞不清自己在哪兒,就不敢上車。好在總有人會記得是在你後麵,你不上,他/她就不上,於是你知道輪到自己了。
(因為我們家可以走到巴士站,不必開車就可以去曼哈頓,又因為曼哈頓提供著各種旅遊觀光、學習、實習的機會,不時會有親友或親友的孩子在我這短住,然後也要坐巴士進城。對每一位來客我都要提醒,一定要按次序上車哦。我還傳授經驗,認不得那些人,可以在到站的時候數一下有幾個人,等車來了就數著數上車。都是中國人的臉,不排隊,壞的是所有中國人的名聲。)
例2
這是發生在學校的事情,我當時在生物實驗室做課題。有一天忽然半邊樓斷電,造成生物係一半實驗室癱瘓。生物實驗室都是有許多實驗用品要低溫保存的,有的是4C,有的是 - 20C,還有 - 80C的。我當時有一個樣品特珍貴,那是出生第一天的果蠅頭。這份樣品是我花了半年時間,先從小量果蠅逐漸繁殖到大量以便收集大量的卵,然後每天定時收集從卵變成的果蠅。必須每天定時收是因為做的是果蠅腦神經方麵的研究,而我要的東西在果蠅的成長過程中隻有在從卵變為果蠅的第一天才有。收集了大量一天年齡的果蠅後,再篩離出頭,而果蠅的頭真是小得可憐,半年的成果也就一小瓶。其實我用不了那麽多,但因為收集果蠅頭太費時費事,導師說不打算今後再養這麽多果蠅,所以我收集的量是打算供這個實驗室完成這個課題用的,就是說必須保存至少十多年吧。必須維持 - 80C!
斷電後每個人都自覺地不再開冰箱,以防冷量損失。可是在斷電1個多小時後,大家開始慌神了。那天導師偏不在,我知道果蠅頭這個樣品特重要,就去與另半邊樓的一個實驗室商量,可不可以讓我把這個樣品放到他們有電的冰箱裏去。我清楚地知道,把這個樣品從 - 80C 的冰箱裏翻出來就意味著別的樣品要承受一定的損失,但我還是覺得這是正確的選擇,所以決定這樣做。我沒想到的是對我的請求的反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樣品。如果我把有限的空間隻提供給你一個人,這對別人不公平。”我是這樣回答的:“我有很多樣品,但這一個彌足珍貴。我隻請求你替我保存這一個。”話音剛落,對方立刻就答應了:“好!你把樣品拿來吧。”沒有要求我解釋為什麽這個樣品就這麽特殊,簡短的對話充分體現了強烈的公平意識和對人起碼的尊重、信任。
上麵例1是最簡單明了的公平意識。例2則稍有些微妙,而這也就說明了在西方公平意識是如何的根深蒂固。在美國,哪怕是3、4歲的孩子一起玩時你也常聽見“這不公平”的抗議。這四個字,不論是出於大人還是孩子之口,都是一句很重的話。要知道這是一個法治的國家,從憲法到任何一個小的細則,一切都是以公平為出發點的。
其實,美國的法律不是公平的,而不公平的目的就是為了達到比較公平的效果。最簡單的幫助理解的方式可能就是以運動比賽的規則為例。首先,運動比賽是男女分賽的。同性別中又分不同年齡組,分專業、業餘等。目的就是提供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
於是憲法規定,人生來平等,無論膚色、種族。這是普世價值,是人類共同生存的出發點。
於是有關銀行方麵運作的法律會明顯的偏向於保護老百姓而不利於銀行。為什麽,銀行有錢,是強勢,又可以雇最好的律師,有能力把法律用到極限。
於是有關雇主和雇員的法律會明顯偏向於雇員,不允許性別歧視,不允許年齡歧視等等等等。就這樣,雇員還是經常被雇主捏在手裏,若沒有法律保護那就更慘了。
於是就有了大學的 Affirmative Action (平權法案)。這是給大學錄取率低的少數族裔一點優勢,讓更多的少數族裔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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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奧巴馬最近有一個專門講話就是談窮人也要有公平的競爭機會,要有向上層發展的機會。原因是近30多年來,許多為窮人提供公平競爭機會的政策和福利被大刀闊斧的砍掉,造成窮人往上爬的可能越來越小,以至於已經成為社會問題。奧巴馬認為,政府有義務為弱勢群體提供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 (level the playing field)。
綜其一點,就是要讓殘疾人也有機會得奧運冠軍。這才是費額潑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