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輪搞笑情人節
曹小莉
在去墨西哥的豪華郵輪上,恰逢二月情人節,有一個節目是卡拉
OK大賽,一大批個中高手躍躍欲試,司儀是一個黑人小夥子,年輕的麵貌,勻稱的身材,邊說邊跳,邊唱邊逗,妙語如珠,流光溢彩。他從一大堆舉手的觀眾裏挑出三男三女,給他們瞎配了三對,有點喬太守亂點鴛鴦譜的味道,也不管人家願意不願意。遊戲的規則是他即興發揮,歌唱者隨著內容自由應對,越自然真實流露感情越好,然後他就拎出一對素不相識的男女,讓他們站在台上準備表演,另外兩對稍靠後方站著觀摩,誰也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
突然他指著男甲對女甲說,“這就是你的未婚夫,他追求你足足有兩三年。他向你保證他會給你終身幸福,他會為你摘星星摘月亮,你隻要嫁給他,你就會有圍著白籬笆的房子(哄笑聲頓起),你什麽都不用作,他照顧你,愛你,把你捧在手心裏,(男向女眨眼笑笑),你是他唯一心中所愛,他隻為了愛你而存在。想一想你們將有兩三個可愛的孩子,一隻狗,一隻貓,哦,世界上還有比你更幸福的女人嗎!”胖女郎的臉上一片陶醉,幾乎要暈倒在她假想的丈夫身上。
“一瞬間變了天,就在你婚禮的前夕,你已訂製了美麗的婚紗,安排了三個伴娘,通知了父母親朋,包括你的前幾任男友,你的老板, 你的同事, 請帖發出好幾百份。誰知道這家夥鬼迷心竅臨時變了卦,告訴你他要取消婚禮,因為他不再愛你了,雪上加霜的是,這一天正是你的生日,你已經三十三歲了,你怎麽辦,你怎麽辦?”胖女孩的臉從紅撲撲的蘋果變成了淡白的鴨梨,最後變成了長長的香蕉,司儀在一旁添油加醋,“你怎麽對父母解釋,你忘了嗎,為了辯護他不是花心男人,你差點和你老爸決裂。你怎麽對你的女朋友解釋,她已有了胖胖的小女兒,她長得沒你好看,可她丈夫又有錢又愛她。這回你鄰居可要看你笑話了,他家女兒一直嫉妒你有這麽多男人追,你過去的男友們可要幸災樂禍了,他們都是職業人士,說你是活報應,找了個窮鬼還被人甩了。”
司儀指著那個臨陣逃婚、不負責任的負心漢,開始添油加醋地煽動:“這個壞男人現在就在你麵前,他毀了你的名聲,破壞了你的平靜,奪走了你的快樂,你該怎麽辦?”他把話筒交給了女孩,突然音樂和歌聲響徹大廳,是一首北美流行的愛情歌曲,一開始是哀怨的女子柔情萬千,盡力想挽回這一段情,試圖用回憶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來勸這位浪子回頭,女孩表演得惟妙惟肖,她伸展著雙臂,帶著哭聲半倒在男人身上,又是傾訴,又是哀求,最後柔情變得失望,隨著歌詞的變化,音樂也開始激烈起來,女孩胸部起伏,怒火中燒,聲音變得憤怒而高昂,她指控男人的忘恩負義,表示沒有這種人她一樣活,而且要活得更好,她堅決站起來與他決裂,作出不屑的表情離她而去,她的表演和歌聲贏得震耳的掌聲和喝彩聲。
司儀似乎有點缺乏想象,竟然三位女士都是棄婦,但煽情卻愈演愈烈,第二個竟然是在情人節那天被拋棄,準新郎要撤消婚禮,因為他另有所愛,要和另一個女人私奔,搬到另一個州去住,那個新歡竟然是他舊愛的十九歲的妹妹。可想而知的那份醋勁和妒火,幾乎要燒燃整個會場。怨不得衝上來的女士揪住男友的領帶,雙手亂撲亂打,可憐那假想男友抱頭鼠竄,博得如雷掌聲。
第三個更絕,在幾百人的婚禮上被人當眾揭發他不應該結婚,因為他幾年來衷心所愛的是一個男人,新娘立即暈倒,因為正要給她戴戒指的新郎愛的是她的親哥哥,這個騙子先看上她家的財產,後又真愛上了她的哥哥。醜聞暴露之後,兩位在美國呆不下去的男人怎麽辦,當然跑到加拿大去登記結婚了,因為那兒講究人權,保護人權,又是一片大笑聲,又拍手又喝彩的,觀眾起碼有三分之一是加拿大來的,搞不清美國人拍手還是加拿大人喝彩。
三位小姐唱得柔情萬千,幸福陶醉、激怒悲傷、重新振作都表現得惟妙惟肖,觀眾笑淚交加,現在看男士們的戲了。司儀神氣活現:“把這三個忘恩負義的壞蛋揪出來,讓大家看看!”可憐三個壞男人站出亮相:一個文質彬彬紳士,一個謝頂中年,一個乳臭未幹的胖小夥子。觀眾要求他們受良心譴責,表演痛悔的一幕。三人各盡其能,無非是割脖子上吊,上竄下跳,痛哭流涕,好言相騙,作揖求饒那一套。
司儀指著謝頂中年說:“算你走運還沒結婚,要不你的房子就得歸她了”,禿頭說:“我沒房子,錢都拿來旅遊了,都被你們郵輪賺去了”。文質彬彬紳士作出傷心欲絕之狀,恨不得立即跳進海浪之中,自我了斷。胖小夥子指天誓日,把領帶揪下來在地上打滾,表情痛苦萬狀,接著作出金雞獨立姿勢,然後單腿打轉十幾圈,我懷疑他是賣藝出身的,最後他跪爬到女友情人麵前,用歌聲求原諒,看來微胖的人是最滑稽的。這班素昧平生的西方男女,真是天才演員,情人節唱出這種鬧劇,使人終身難忘。
晚宴過後,在燈光閃爍、忽明忽暗的舞廳裏,一對對情侶翩翩起舞,有的青春美豔,宛如電影明星;有的鬢發花白,已近古稀之年。在華爾茲優美懷舊的樂曲中,一位駝背衰竭的老人幾乎全靠高他一頭的老妻的手臂支撐,他們的形體已失去青春活力,但那份相濡以沫的親情使他們的舞步依然和諧,依然動人。在激烈昂奮的迪斯科舞曲和撩人心弦的拉丁情歌中,俊男美女競相展示他們迷人的身段,柔軟的腰肢,性感的線條。有一位姑娘如春風中飄擺的柳條,她亞麻色的頭發令我回想起一首多年前在內蒙軍墾時我常唱的遙遠的熟悉的當時被指控為修正主義國家的歌,她的男舞伴有著古希臘大衛雕塑般的健美,後來才知他們是來自俄羅斯的舞蹈演員Roman Yarmakovich 和Svetlana Cholodkovskaya。後來又看到他們在舞台上優美絕倫的表演,揉和了古典和現代芭蕾舞。在郵輪上他倆還負責教遊客社交舞和拉丁舞。如果說Roman象一棵高高挺立的大樹,枝條伸展天際,Svetlana就是那滿樹千朵萬朵的梨花,舞姿曼妙,舒展自如,遊客們十分榮幸能向他們學習舞蹈,歡聲笑語中得到最好的藝術熏陶。
青春與老去就是這樣共存在這浪漫的情人之夜,郵輪象一座燈火輝煌的大廈,靜靜地行馳在深夜的墨西哥海灣上。
二零零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