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眾生-5-
(2005-07-07 08:22:01)
下一個
“這麽好看的蘭花!怎麽忽然想起來要養花?是不是沒人送花太寂寞啊?”尚軒探著大頭張嘴就損人。
“關你什麽事?滾回學校去。”
“小婉啊,蘭花可不容易養活,可仔細著呢!你是想自己養呐,還是我給你養?”媽問。
“想自己試著養。”
媽喔了一聲,低頭輕輕笑了一下,卻隻說:“我和你爸出去散步了。”然後,他們兩個目無兒女的手牽手出了門。
“嘖嘖——”,尚軒咂著嘴,“‘君子如蘭’,現在蘭花抱回來了,君子什麽時候進門啊?”
“滾——!”
我拿起掃床掃帚打過去,他早奪門而出了。
我從窗戶把頭長長伸出去,看見他們兩個一起下了樓,在小區裏溜達,夕陽餘輝中兩隻手跟粘著似的,就是不放。我忽然想起不知在哪兒看到的一句話,說男女間即使不相愛也會接吻、上床,但隻有真正相愛的男女才會牽彼此的手。蘇芮的《牽手》響起來——“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苦過你的苦……”
“你牽著我的手走好不好?”我說。
‘攝像機’回頭,“十年後你還會對我說這句話嗎?二十年後、三十年後?”,然後緊緊拉起我的手。
最近很難見到尚軒,八成南大裏出了九尾狐。尚軒的愛情故事可以從幼兒園一直排下去,但我今天不想講‘一千零一夜’,因為我不是能言的山魯佐德。照尚軒一向的標準,女孩子隻要臉蛋漂亮就行,至於人蠢不蠢,肚子裏是墨水還是草包,完全不在意。我不喜歡這種態度,這說明他對未來完全沒有責任意識,但你怎麽要求一個沒有經濟基礎的十來歲學生負責任?
所以當我看到他一個人躲在陽台上抽悶煙,著實吃了一驚。
記得小學時候,他有一次問我:“姐,抽煙好不好?”
“尼古丁有害健康。”
“可我覺得挺酷的。”
“如果不知道好不好,就自己親自試試,體會一下好還是不好。”這是小時候爸爸給我講小馬過河的故事時說的話,我又把它傳承下去,“但是,有些事明知是錯誤,就絕對不要試驗。”
“什麽事是明知是錯誤的?”
“撒謊、騙人……”
“天天挑肥揀瘦,你到底想找個什麽樣兒的呀?”我劈手奪了他的煙。
“認真的。對自己認真,對生活認真,對身邊所有人都認真,對世界認真。”他說。
這話就奇怪了!我笑起來。哪有人會對自己、對生活不認真呢?原來——這次認真的是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子呢?我簡直好奇死了。
說起來,尚軒雖然女朋友很多,但他從來一次隻交一個,分手後也沒見哪個女生恨他移情別戀。即使對著長相不好的女生,他也一樣殷勤,說話時從來麵帶笑容專注的一直看著女生的臉,這時哪怕你長得豬八戒也會錯覺自己是嫦娥。“給美麗的女孩子青春裏添一段美麗的經曆”,這就是他一向標榜的原則,可惜他給的對象能從玄武湖一直排到雨花台。
這點我不能苟同。我覺得人的一生象一根蠟燭,一根芯通到底,燃燒起來不很亮卻很溫馨,我喜歡蠟燭的光芒。
“小婉太死心眼,將來會吃虧呦!學學你弟弟。”叔叔老這麽說。
叔叔在北京工作,是中國科學院院士,離過七次婚,看勢頭最近還會再結一次婚,然後再離婚。五十歲的人了,臉皮光得難見皺紋,保養得象三十歲的成功人士,對女人的熱情更象二十歲的小夥子,在北極開過破冰船,在南極住過長城站,每年必定要抽出一個月帶著女友到地中海曬成非洲土人,到了這把年紀還被年輕漂亮的女碩士倒追,生活浪蕩多姿,和老爸的迂腐單調剛好反了個個兒,與老爸的平凡相比,叔叔就象一部傳奇。叔叔沒有孩子,所以特別疼我們兩個,尚軒的性情象他,我覺得多半是小時候得了他的壞誘導,而他管教著我的結果就是二十歲以前我沒交到半個男朋友。
“反正結了婚馬上離婚,你幹嘛還結這個婚啊?不嫌麻煩的慌。”我說。
“我是個很傳統的人,”叔叔說,“這世上沒有女人不向她愛的男人要求婚姻。”
“叔叔真不負責任,簡直象騙婚!”
“什麽叫‘負責任’?”叔叔對我的不客氣一點也不生氣,“尚軒就比你悟得透,責任不能背,一背起來會壓死人,責任要抱,抱在懷裏,又親又甜,還隨時可以放手。”然後他忽然把我象寶貝似的摟得緊緊的,舍不得放開,“小婉,別太認真,天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也包括你嗎?”
“對。”
“那就不差。”我摟著叔叔的脖子,笑了。
如果不背起來,能抱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