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眾生-2-
(2005-07-07 08:19:03)
下一個
這時,尚軒又回來了。
“爸,下雨了。”
老爸一聽,立刻很得意,“我就說吧,天氣預報不能信,說什麽持續幹旱,你瞧瞧,這不是降水了嗎?”
老爸在研究所裏做水文觀測,從天上的雨到五湖四海的水,包括水管裏流出來的自來水,都在他熱衷的研究範圍裏。爸年輕時長得儀表黨黨,看尚軒現在的樣子就可以想當年了,那個時候鄰居們叫他‘龍太子’,現在年紀大了,頭上都是五線譜、滿臉是音符,這個綽號自然廢了,所以現在大家叫他‘老龍王’。
在龍王麵前有‘三不可’。一,你不能用完水不關水龍頭,除非你皮癢欠揍;二,當著他的麵兒不能兩小時以上不喝水,他會喋喋不休的告訴你‘人體百分之七十是水’;三,絕對絕對不要提起有關三峽的話題,否則投其所好,他必定拉著你如泄洪的水壩洶湧澎湃。
尚軒最會討人歡心,一句話就哄得老爸開心了。他拿了把風騷的小傘又鑽出去。
媽拿了把大傘追出去。
“傘小自然有小的妙處。”尚軒又賊又色一笑,跑進雨裏。
“爸,你也不管管他,還剩一個月就高考了,還這麽不上心!”
“管什麽?這麽大的人了,還用我管教嗎?”老爸不以為然,“什麽樣的行為,得什麽樣的後果,他自己清楚,別人說了有什麽用?”
“你不是‘別人’,你是他爸爸呀!”
“是爸爸又怎麽了?每個人的人生,隻能由他自己負責。”爸拍拍我,“人和人不同,努力並不一定代表成功。尚軒和你不一樣,你的成績是用功出來的,他的成績是悟出來的。省省心吧,尚軒都十七了,不是小孩子。”
是啊,尚軒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再一邊聽我講童話故事一邊蹭著我的衣角擤鼻涕,不會再張著驚奇的大嘴呆呆圍著我聽我彈《鈴兒響叮當》,而我也已不再讀童話,不再彈叮當的曲子。歲月如風,不知覺中已經把往事掀過了。
我有些悵然。
“他現在正處在最黃金的學習時期,卻用在交女朋友上,不是浪費了?”
“年輕人嘛,不就該做點年輕的事?”連老媽也為他說話了,“小婉啊,你也該交個男朋友了。”
我叫蕾婉,是不是這個名字注定了我一輩子當花骨朵,沒辦法鮮妍盛開?我十四歲跨進大學,在那些至少大我四歲的同學眼裏,被玩笑的歸為該過六一節的‘少年兒童’,根本沒有男同學追求。踏入社會後一門心思的工作,很快升任主管,一個長得不怎麽樣的女上司門前,就象土壤貧瘠的幹黃瓜地,乏人問津。
其實,我很喜歡讀言情小說,從瓊瑤到席絹,從《簡愛》到《飄》,那些個女作家的筆撓在心上,象爬過一條毛毛蟲,軟軟的,癢癢的。不過,愛情故事中的女主角,她可以個子矮,可以很窮,可以身世坎坷,可以脾氣乖張,甚至可以——不太漂亮,但‘絕對’不可以不可愛。
我不可愛。我脾氣又硬又臭,喜歡自作主張,不喜歡依賴,而且還特別好勝,總在和異性爭輸贏,在我的學科領域,幾乎見不到女性,能和我爭的也總是異性。顯然,我缺乏女性特有的溫柔婉約,所以,立刻被一掃帚掃進‘不可愛’的一類了。這麽一想,就別提多自卑!不過,到了二十歲的年紀,什麽都定了型,這性格要改變也難了。
“媽,你怎麽和爸戀愛的?”
媽媽是很典型的家庭婦女,而爸爸是個一輩子沉迷於學術的老學究,兩個人怎麽看怎麽沒有共同語言,卻一起恩愛的生活了二十多年,非常非常的恩愛!
“那時候我正在東北的軍墾農場裏插隊,有一次蓋宿舍,一個房間住十個人,指導員問我們‘需要幾間房啊?’你猜你爸怎麽說?”媽爆笑出來,“他很認真很認真的說:‘8.6間’,真是個書呆子!呆得可愛!”
緣之一字,真不可思議!同樣的個性,在一些人看來是缺點,但也許,在某個人的眼中卻能象星辰一樣閃耀光芒,而我命裏的那個人,什麽時候會出現呢?
我沒有拿傘就跳進雨裏,雨很大,雨點砸在路麵上的聲音聽起來象韻律的非洲土著的鼓點,我穿著涼鞋大力踩進水窪裏,浪花飛濺,我唱著《雨中曲》,象電影裏一樣,從街道的一頭跳到另一頭。這一刻,我很開心,這一刻,我相信自己很可愛,這一刻,我已準備好了迎接愛情!
“哈哈——”笑聲從角落裏傳來。
我扭頭望過去,那個人舉著一架攝像機,隨意的牛仔褲,赤裸著上身,體恤衫蓋在攝像機上全濕透了。
“謝謝!”他說,“我拍到了真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