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最後之路
(2012-04-11 06: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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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月的時間裏,我的父親與倆位好友的母親相繼離世。雖然都是八九十歲的高齡,但我們心中的不舍,依然是濃濃的。
有生就有死,這是人類繁衍的必經之路。究竟怎樣走人生的最後一步,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古往今來,中國外國,不同的風俗文化,對這個問題也有不同的解答。我在這裏隻是記述我們三人所經曆的喪父失母之心路曆程。
我的父親以九十二歲高齡辭世。生前,他患有多種疾病。這兩年見他日漸喪失活力,我就在憂慮他的最後時刻。父親是一個樂觀,隨遇而安,體諒他人,不願給任何人添麻煩的好人。我擔心他遭受久臥病榻之苦,擔心他因病而假手他人的生活使他喪失尊嚴;也擔心我們晚輩是否有精力和孝心長期隨侍在側。
基於這些憂慮,我開始有意識地閱讀有關文章。這些文章的作者或是去世老人的後人,或是研究臨終關懷的專家。專業和業餘的結論都比較一致:那就是要讓高齡老人自然,有尊嚴的離世。那些人工延長生命的措施,在操作和使用過程中,都會讓人極端不舒服,不但增加臨終之人的痛苦,親屬們目睹這痛苦,也承受著巨大的精神折磨。
由於本人早期學醫,在醫院經常目睹這痛苦兩難的場景。因此,我覺得,自然,有尊嚴的離世是非常人性化的觀點,基於此,我將這些文章寄給我的兄弟姐妹,最後,我們一致同意,如果老父病危,不采取任何人工維持生命的措施。
今年春節後,老父兩次入院,均有驚無險出院,但一次比一次衰竭,第三次入院時,出現不明原因嚴重貧血,血液化驗顯示消化道腫瘤指數特高,他的身體狀況難以承受其他更準確地檢查,也根本不可能手術。與醫生商討的結果是:保守治療,如果出現梗阻,即對症處理。最後老父因機能衰竭而走,沒有遭受太多痛苦。
朋友A的母親患胰腺癌,發現時,已是晚期。由於孩子們極端孝順,加之有一個孩子是高級官員,送進醫院後告知院方:不惜一切代價醫治。結果上是靜脈輸液,下是大腸灌藥,家中五兄妹輪值,最後因劇烈疼痛,嗎啡兩小時一次;呼吸機,吸痰器,鼻飼管等諸多管道器械上身,老母親求生不得,欲死不能。本想借現代醫學救母,不料母親苦不堪言,幾兄妹見狀,精神也接近崩潰,在這種雙方均痛苦的狀態下拖了一月,老母親終得以解脫。
朋友A說:看到老母親備受折磨,心痛難忍,但想到這是在救她,心中稍許有點安慰。我們不這樣做,就是不盡孝,我們會受良心遣責。
朋友B的母親肺癌手術後兩年轉移,由於老人本身是醫大資深工作人員,醫療費用完全不用擔心。還近水樓台先得月,可以隨便用最新最貴的藥。朋友B和她母親都知道結果不善,傾向於順其自然,但醫院領導和主治醫師卻認為,身在一流醫大,醫療技術和醫師都是高水平,必須竭盡全力醫治。老人也是在受了一大堆新療法,新藥和維持生命措施的折磨後,痛苦離世。
朋友B也是醫生,完全理解那些生猛的抗癌藥和冰冷的高科技對一個虛弱的老人意味著什麽。但她沒敢提出異議,因難以承擔不救治老母的責任,怕背上不孝的罪名。在治療過程中,她內心一直在痛苦掙紮:自己倒底是在救母親,還是為自己的名聲。
中國是一個重視孝道的國家,尤其是對待重病的父母,那一定是傾其所有財力相救,眾兒女衣不解帶隨侍。無論老人受多大折磨,那一口氣留得越長,就說明盡孝越到位。其實,這是違背自然規律和人性的。任憑科技怎樣發達,都無法阻止死亡的來臨,讓我們丟掉不必要的桎梏和陳腐觀念,坦然麵對死亡,讓老人家能善終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