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何夢煙給你本什麽書呀?喲,是《牛虻》,好書呀,給我先看看吧。” 鄭少青從好朋友手裏搶過書,好奇地翻開。見書中夾了兩張紙,順手給了白明誌一張,自己打開另一張。白明誌也並不在意,看看自己手中那張紙條寫的是:
“下星期六這個晚上有空嗎?能不能幫我一下微分方程補補課哦,請教請教有幾個問題……你的詩楊書記念的詩,太美了!希望能和你進一步發展革命友誼,就像《牛虻》中的亞瑟和瓊瑪一樣,所以才送書給你。被你的詩所感動,和詩一首,不會笑話我吧……”
這時,旁邊的鄭少青正在用他那抑揚頓挫,頗帶感情色彩的磁性嗓音念著另一張紙條上的詩:
“歲月如流酷寒天,
白雲雪水繞山間。
以詩代言情思蕩,
寫畢書文眼望穿。
從此平靜湖水微風掀漪漣,
原本快樂少女心海起波瀾。
笑容倩影久久不能揮之去,
點點滴滴激起無限思和念。
來日方長,驚鴻終有一瞥,
與君相約,傾訴肺腑之言。”
鄭少青念完了詩,疑惑地說:“這詩不就是按照你那首詩的格式和你唱和的嗎?你那首是這樣的……”鄭少青念起來:
“電閃雷鳴細雨天,
忽覺愛神降人間。
雙雙對視魂魄蕩,
莫非一箭兩心穿?
朝霞未出呆呆等待校園旁,
黃昏時分默默徘徊宿舍前。
話語聲聲入耳芳容總不見,
幻想汨汨長流柔情湧心田。
偶爾幸運,驚鴻忽然一瞥,
人多眼雜,欲語卻又無言。”
又繼續說:“寫得還不錯喲。但是,我可以肯定不是何夢煙自己寫出來的。她的文筆我太清楚了,係裏辦牆報時我改過她投來的兩篇稿件,連寫學雷鋒文章都詞不達意,她哪會寫什麽詩呀!”
鄭少青又從明誌手中拿過另一張紙條看了看,哈哈大笑起來,說:
“這還不顯而易見嗎?你看看這段文字,詩和文肯定不是出於同一人之手……明誌呀,你的桃花運還不少嘛,這又來了一個……主動找上門的,哈哈。還要找你給她補課,補個什麽狗屁課啦,這大學生中誰都知道,補課就是男女交往,進一步發展革命友誼的最好借口嘛……不過,這些主動上門的都不是你喜歡的,對吧?我當然猜得出你中意的是誰嘍……哈哈……那個高山仰止,如冰似雪的……‘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鄭少青手舞足蹈,唱起了越劇紅樓夢。
白明誌一直沒有說話,隻有鄭少青一人在朋友耳邊喋喋不休。白明誌其實也感到了何夢煙有時候望著他時那帶點火辣辣的眼神,但卻不怎麽放在心上,仍然和她嘻嘻哈哈地聊天開玩笑,毫無拘束。因為她的性格直爽、開朗、活潑,平時的所作所為也很有意思,好像從不怕丟臉,不怕出醜。鄭少青和陳鳴威,還有過去的林深潭,幾個人暗地裏都經常拿她的馬大哈風格來當作笑料。
可今天,何夢煙的紙條上這段近乎於直白的話,使白明誌覺得:需要認真嚴肅對待這個問題了。那首詩嘛,是不是她本人寫的可能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傷害別人對自己表白的純真感情。
旁邊還在研究那首詩的鄭少青卻有了驚人的發現:
“你看你看,我早就說了吧,他們班上女生能寫得出詩的隻有劉景敏和高如雪。我正在猜測判定到底是由哪一個捉刀代筆的呢?嘿,沒想到這前麵四句詩裏藏著答案啊……”
鄭少青興奮極了,得意洋洋地自比為是善於分析、能辦大案的福爾摩斯,指給白明誌看前四句詩中由第三個字組成的“如雪代書”四個字。
歲月如流酷寒天,
白雲雪水繞山間。
以詩代言情思蕩,
寫畢書文眼望穿。
這下白明誌感興趣了,趕快搶過有詩的那張紙來仔細研究。越研究心中越高興,越研究越是豁然開朗,覺得一股甜絲絲、熱乎乎的暖流遍及全身。對,這首詩應該是高如雪所代作,難怪那天散步時看見她們兩人在一起嘰嘰咕咕的,想必和這件事有關。
既然這詩是高如雪寫的,又把答案藏在詩中,就可以看作是她寫給我的了。並且,由此也能確定她是喜歡我的。這就是白明誌越讀越高興的原因。鄭少青好像也琢磨出同樣類似的結論,對白明誌說:
“她用了一個聰明的好辦法。如果你沒看出這四個字,她反正代朋友執筆而已,你如何處理是你的事情,和她無關。而如果你看出來了,那麽這可能就是她對你的內心表白,說明她也喜歡你。哈哈,老兄,你還是趕快去找你的意中人吧!”
“可是我還得考慮清楚,怎麽回答何夢煙啊,下星期六要不要給她補課呢?其實,何夢煙也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好姑娘,我不想傷害她……”
鄭少青又哈哈哈笑起來:“她當然是個單純可愛的好姑娘囉。可是,我的大情聖,你愛不了那麽多啊!……哈哈,你忘了,還有我呢。唉,看著你可憐,小兄弟我這次就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插刀幫朋友。下星期六,還早著呢,由我來給她補課好啦。有我這三寸不爛之舌,你還不放心嗎?哈哈……”
“你喜歡何……你喜歡幫她補課,真的嗎?”看看鄭少青的表情,聽出了他隱藏在‘哈哈’笑聲中沒有說出來的那句話外之音,白明誌才真的感到這個過去的‘小朋友’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