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往80歲爬的老嫗

回憶一點親曆之事寫點散文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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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記事之8

(2014-03-11 11:17:53) 下一個

              逃‘難’記
    武鬥持續著,安慶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由於有人朝江中大客輪射擊,長江航運公司所有船便不停靠安慶,而這原本卻是市區內的民眾唯一可以離開安慶的通道。
    聽說江中有小木船可載人到對岸,我們便想到去哥哥工作的D縣Z鎮避難。
    拂曉,經夜暑熱稍稍褪去,這正是忙著武鬥的兩派幹將酣睡之時。半宿大喇叭聲嘶力竭地叫囂,與令人驚悸的子彈呼嘯業已停息。我們悄聲緊挨著小街小巷的牆角奔向江邊。初夏江水還未陡漲,平靜的江水似乎迎合大家緊張心情,沉重地如同熔化的金屬緩緩流淌,往日繁忙的江麵上幾乎看不到船隻,應合著‘大革文化命’的肅殺與蕭條。翻過大堤,見一條無帆無蓬的小船停泊在江邊,船主也不問什麽隻是按人頭收錢,記得是五角錢一個人——僅為正常輪渡的五倍,那時人還沒學會大敲竹杠。一條小船上載客十來人,船主輕聲囑咐我們:水塔上有人常向江中漁船打槍,你們要伏下身來保命。一段時間似乎隻能感覺心跳而聽不見船槳聲,總擔心有什麽不測,幸好平安無事,終於登上江南岸。
    我們趕到渡口汽車站,方才知道因為懼怕安慶的武鬥,此站的客車已停運。剛鬆馳的心弦又被拉緊,似乎天地之大而卻無我們可去之處。
    隨即打聽到離渡口二十多裏的一個小站,有幾班去D縣城的客車。不過又被告知,此車明天便完全停駛。有了這點指望又伴隨著可能的更大失望,我們隻能奮然向那裏奔去。
    七月,驕陽似火,正午我們在熱氣蒸騰的公路上疾走不歇。走著走著我腹痛如絞,那是自己中暑的明顯症狀,可是路邊既無樹可蔽陰也無處可買任何藥物。我隻擔心去遲了買不上車票,讓同行者先走,說反正是一條直路,自己可以慢慢趕上,可他堅持不肯。因為年青,因為愛,記不清究竟如何戰勝了腹痛,我們終於一起捱到車站。
    當年長途汽車身價不低,任何一個司機都能夠輕而易舉地娶上沿途某個美女,任何一個售票員也似乎有種生殺欲奪的權力。在熙熙攘攘等候上車的人群中,我們這些外來者毫無優勢,但‘這就是最後一班車’的預告威脅下,我不得不低聲下氣圍著那位售票員轉,求他發慈悲賣兩張票。這位售票人並未假以顏色,讓我們心急如焚。太陽落山後,車來了,人們蜂擁而上,似乎是在最後關頭,售票員終於皇恩大赦把我倆推上罐頭般塞滿人的車內。
    這輛隻有兩排靠邊長位的中型車中,我們並無立腳之地。記得隻能將一隻腳插在眾多行李的縫隙,而另一腳懸空,手是否可以扶到車棚頂稍做依靠已難準確記起,不過人多到擠成一團隻會隨車的起伏撞來碰去還不至倒下。不管路途如何顛簸,金雞獨立的站姿多麽艱難,在能逃離了武鬥險地的安慰下全都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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