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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人妄語 -- 沒有右手的大腕

(2015-10-23 19:31:51) 下一個

二十年前在北京音樂廳欣賞過一場獨特的音樂會,一位西班牙鋼琴家演奏了另一個西班牙鋼琴家的作品。演奏家的名字,彈奏的作品都沒有印象了,唯一記得的是作曲家的名字-- 斯克裏亞賓。之所以記得,蓋因此斯克裏亞賓非彼斯克裏亞賓,但都姓斯克裏亞賓。說它獨特是因為所彈奏的作品為專為左手而作。西班牙的斯克裏亞賓遠非其俄國同姓大腕般有名氣,好像是以教授鋼琴為業。西班牙內戰爆發時,他被應征入伍,在戰爭中不幸受傷失去了右臂。戰後,除了鋼琴嘛也不會的斯克裏亞賓開始用唯一的左手彈琴謀生,苦於沒有合適的作品,他開始自己為自己的左手寫作。音樂會結束後,滿臉堆笑的演奏家步下舞台守在前麵出口處右手從魚貫而過的觀眾手中接過節目單,左手在節目單上簽字。皮笑肉不笑的觀眾不溫不火的欣然受之。俺也這麽被簽了一回字。

多年以後偶然的機會知道了一位叫保羅-維特根斯坦的維也納人的故事,才鬧明白鋼琴家滿臉堆笑事出有因。原來,左手鋼琴在音樂屆早有曆史且成為一些鋼琴演奏家的“另辟蹊徑”。欲知原委,且容俺斟上一杯慢慢道來。

保羅-維特根斯坦出身於維也納的一猶太人大款家庭。據說,維特根斯坦家族在二戰前其資產在歐洲不是排一就是數二。保羅他奶奶同音樂家喬奇姆就有親戚關係,這樣既富有又崇尚音樂的家庭自然門庭若市,不乏音樂大腕上門做客,如勃拉姆斯,馬勒,施特勞斯等。維家子女個個習樂卻唯有保羅這娃打算以樂為生。保羅很晚才開始登台演奏(二十六歲)。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保羅為顯示家族愛國情懷而參軍入伍。西方看來是沒有花瓶軍人的規矩,參軍就要上戰場。不幸的是,保羅在俄國戰場上右臂受傷最後被截肢。

同一貧如洗的斯克裏亞賓不同,不愁吃穿的保羅決定用一隻左手來繼續其音樂事業的野心。保羅的決定並非空穴來風。保羅早就認識一位鋼琴家,這老兄將肖邦的革命練習曲改成左手的作品用於教學,保羅聽過他的演奏。回到維也納,保羅開始給音樂大腕們一個一個的寫信征求特地為他創作的左手鋼琴作品。大腕們也不含糊,個個回應。然而私下裏,大腕們都知道保羅這小子虛榮有餘天賦不足,所以他們的作品都要有些滿足其虛榮心的內容。保羅征作品也牛烘烘的,一是不管作曲家的作曲風格隻向大腕們征;二是要買斷版權,作品得到後想怎麽著就怎麽著。保羅自己的音樂風格是比較保守的,為他寫作的人太多,很多作品收到後隻要不喜歡他根本就不去演奏,而且還不允許作曲家讓別人演奏。保羅因此同不少大腕有口角。最出名的口角是同拉威爾。

拉威爾為保羅所創作的“左手鋼琴協奏曲”是大腕們為其創作的作品中最優秀的,也是創作態度最認真的。拉威爾創作該作品其時正值他最忙的時候。那首膾炙人口的G大調鋼琴協奏曲是同時創作的,卻拖了將近一年多才得以首演。保羅拿到作品卻不滿其中過多的爵士樂素材,但還是喜愛,於是擅自修改。為此拉公同保羅交惡再無來往。如今各位能聽到的“左手鋼琴協奏曲”應該是保羅版的作品而非原汁原味的拉威爾原作。你若有心將“左手鋼琴協奏曲”同G大調鋼琴協奏曲作對比,會發現“左手鋼琴協奏曲”中的爵士樂元素遠較G大調鋼琴協奏曲中的爵士樂元素少很多,但你會發現同樣的音型出現在兩部作品中,能聽出拉氏音樂風格的一貫性,足見拉公對“左手鋼琴協奏曲”有多上心。

保羅為躲納粹而遠走美國,後半生以教琴為業。其死後近四十多年,仍在其遺產中陸續發現當年從未公開的作品手稿,想象一下當年他得到了多少作品或許永遠也搞不清楚了。保羅以一隻左手在音樂界獨樹一幟成了大腕,使我們有幸能聆聽不少美好的音樂,同時他也為後來的音樂人趟出了一條謀職小路,善哉善哉!不過那西班牙演奏家的笑容每每在俺腦海裏閃過,心裏都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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