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幽悠】─ 古情詩賞析

正常人一生都會愛過。

人終及一生，到頭來還是活在一個情字裏──父母情，戀人情，夫妻恩愛情，兒女情，親友之情。即使有人看破紅塵，遠離囂世，也多為情所困所苦。因為，人歸根結蒂是一種用靈與魂維係人生的生物。

古往今來，用詩歌詞賦描寫稱頌人間之愛者比比皆是。然而，生活在現代化社會裏的人們，由於今天有非常便捷的交通和通訊設備，更由於社會時尚風氣的巨大改變，已經很少也很難體會到“家書傳萬裏”那種翹首盼望，更少也更難領受到夫妻戀人山水相隔長相思那種魂煎魄熬。打一個電話，發一個text message，上一次網上視頻，坐一趟飛機，哪怕是天涯海角，也在幾分幾秒鍾內便可獲知對方的訊息，或目睹他/她的音容笑貌，甚至可在短短數小時頂多一天之時間內親眼見到天各一方愛人的芳容。於是，如今的人們少了許多思念的苦痛，更少了刻骨銘心。

今天，我們在唐詩宋詞中再次回味領略古人幽悠流長的思戀之情，吟誦那些感人肺腑的佳句，窺視這些雙戀或單戀者的感情精神世界，特別是感受暗戀者單相思時遭遇“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後的悲傷掙紮，定會有一番特別的滋味在心頭。

我們先來欣賞詩仙李白的大作。

秋風詞 ─ 李白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我們因愛戀而動情，因分離而相思。卻不知思念舊時的戀人會如此傷懷淒楚，相思之苦會如此深沉而悲涼。

深秋的夜晚， 清風陣陣，明月高掛，可詩人讓我們感受到他心中如落葉蕭瑟般的無奈，寒風中獨倚樹枝的烏鴉似的孤寂。卻原來一切緣於一段過去的暗戀，為愛所絆，為情所苦。相思複相思，相思苦，相思恨，相思長短永無盡。“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詩人難道真是要為夠不著的舊愛心生悔意嗎？絕對不是! 正好相反，憤恨無奈中恰恰深深透射出他甘心如癡如狂的思戀之情。

這是一首淒苦的相思詞。

現在咱們再來讀一讀北宋詞人兼風流大情種柳永的兩篇詞作。

蝶戀花 ─ 柳永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雨霖鈴 ─ 柳永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生性放浪、風流倜儻的詞人，長期浪跡於江湖，因而要常與戀人離別。故而他的詞作多脂粉之氣，又多怨苦淒悲之辭。而蝶戀花與雨霖鈴正是柳永佳作的典型代表。漂泊異鄉的他，將其懷念意中人的纏綿情思展現得淋漓盡致。其中，“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更成為百世絕唱。

描寫刻畫幽悠暗戀之情最入木三分的，當數宋朝釋惟白的《續傳燈錄．溫州龍翔竹庵士矽禪師》。

      見之時，見非是見。
      見猶離見，見不能及。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雖此詩的真實出處頗有爭議，但後兩句“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卻已流傳至今，成為千古佳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它成為多少少男少女戀情相思悲劇的真實寫照。好不容易看上了意中人，愛慕之心溢於言表，久盼遠等，焦急萬分，正待傾吐內心，卻遭到無情拒絕。悲也，痛也，恨也。於是，由公開轉入地下，由明愛變暗戀。戚戚怯怯。

由是，便來個：

      傷情最是晚涼天，憔悴斯人不堪憐。
      邀酒摧腸三杯醉，尋香驚夢五更寒。

在苦苦思念之中，還依然抱有樂觀開朗情緒的，唯有在劉禹錫的《竹枝詞》這首詩中略見一斑。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把一個少女暗戀心上人時起伏難平忐忑不安含羞不露的心境和感情，晶瑩剔透地刻畫無遺。這是一種甜美的思戀!

當然，生動描寫男愛女歡相思愛戀之情的美詩絕句還有很多很多。此文僅列出我目前比較喜歡的幾首。

申簷願聽壇中各位高手大家教誨!

2011-0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