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簷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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饞貓與腥魚

(2011-04-23 12:12:17) 下一個

 

溫哥華是個迷人的城市。

海風吹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隻有海港城市所特有的腥味。這種腥腥的空氣在溫和中顯出厲害,它很容易在人居住生活的周圍營造出一種淫蕩銷魂的氣氛,讓人神魂顛倒,不自覺中充滿激情而無法自持。豈止是人,就連街上到處亂穿的野貓,也被這種海腥味的空氣氛圍所侵蝕,過早過快地被催生發了情,而一旦發了情,便一發不可收拾變本加厲地饞起嘴來,且是非常非常的饞嘴。見到任何有半點腥味的東西,尤其是有腥味的魚肉,它就會像不要命似的衝將過去,直到將腥物生吞活剝狠狠地咬進口中為止。

這個情勢讓溫哥華某個高尚區裏的居民心神不定,寢食難安。他們中的一些人於是乎就會常常在一起聚會,專題探討饞貓與腥魚這個與自己切身利益悠悠相關的迫切現實問題。到底是魚腥了以後才讓貓變饞的呢,還是貓本是那嘴饞的動物才讓魚也變得腥味十足起來的呢,人們爭論來爭論去,到最後還是莫衷一是,不了了之。不過,你千萬不要以為,既然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也無法下出個啥結論來,何必在一起浪費時光呢。雖然他們對饞貓與腥魚之間的因果關係沒法徹底搞明白,但對於無論是饞貓還是腥魚的內在本質,他們還是做到了心中有數。不信,你聽:

“哎,你們有沒有聽說,那隻老饞貓最近又出來搶食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一些神秘的色彩。

“是嗎?那你快給我們說說,這次又是哪家的腥魚讓他給覓到了呢?”坐在客廳桌子四周的男男女女一下子來了精神,女的伸長了脖子,男的砸巴著眼睛,對這個話題,大夥兒一向是蠻有興趣的。這恐怕跟外麵充滿勾引人的淫蕩空氣不無關係吧。

“這次呀,他又把一個有夫之婦給勾搭上了,人家還有兩個可愛的小孩子呢。”同一個女人的聲音。

“更可惡的是,你們可能猜都猜不到,”另一個女聲插進來補充說,還似乎賣著關子,從她的口氣裏可以聽出,她對自己也掌握著某種秘密頗有些得意。“更可惡的是,她還是他多年之交、最要好最親密朋友的老婆哩。”

“啊?!”眾人一陣驚呼。

“真是狗走千裏不改吃屎。”其中一個男人憤憤地發出了評論。

“不對,應該說,貓行千裏不改吃腥。”有人試圖修正他不切主題的話。

“你們信不信,這又將會是一場熱鬧可看了。”還是第一個女人的聲音。“這隻該死的饞貓玩了多少女人啊?! 什麽?多少?你說,前前後後至少有十個?對,我想也是。他把全副心思不放在自己公司的生意上,整天泡在女人堆裏,我看啊,遲早有一天,會把他的生意給攪黃了,也把自己好端端的一個家給拆散嘍。”

“恐怕用不了太久。”人們嘖嘖可惜。

“都是錢太多造成的。再說了,哪個男人不嘴饞啊?”女人們嘰嘰喳喳的,說完這話,都把眼睛轉向自己的丈夫。於是遭來先生們的抗議:

“哎哎哎,幹嗎看著我們呀?我們還擔心你們呢! 瞧,不是又一個有夫之婦給勾引走了嗎?真弄不明白了,你們女人圖他什麽呀?就是金山銀山堆在你身邊,跟這種男人過能有什麽好日子呢?你們女人呀,天生就是一群不安分守己的料。”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尖聲厲氣,針鋒相對,最後將這一幫男人口誅臂伐得招架不住,個個低下頭來,隻有敗下陣來的份。可到頭來,有關饞貓與腥魚之間辨證關係的討論,還是沒有弄出一個頭緒,最後大家做成一個不是結論的結論:妻子們要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千萬別將自己的先生也變成一隻饞貓,而丈夫們呢,他們覺得自己有責任要將自己的妻子孩子的媽看管好了,別讓她成了一堆招引來饞貓的腥魚。

於是,熱鬧非凡的討論會到此結束,大家各自分手後又走進夜幕下的街道,呼吸起天空裏充滿海腥味、濕潤中禁不住讓人感覺到某種淫念的空氣,心中還在不斷重溫著剛才那個關於饞貓與腥魚的話題。

 

“砰”,一聲清脆的聲響從廚房裏傳來,好像有人把一隻玻璃杯摔到了大理石地板上。緊接著,從這幢豪華別墅裏,傳出夫妻吵架的聲音。溫哥華早晨鳥語花香的春天氣息,被這種火藥味十足的吵鬧聲給破壞掉了。

“好哇,你竟敢在自己最要好朋友的老婆身上動手了。”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玩弄朋友的女人。”

“沒有,沒有哇,我和她隻是鬧著玩玩的。”一個男人的聲音,聽得出來,他臉上肯定是堆滿了虛假的笑容,竭力為自己申辯。

“鬧著玩玩的?鬧著玩需要到旅館裏開房間去嗎?”

“哎,桂瓊,你可不能瞎說啊。你憑什麽說我跟她開房間啊?”

“都已經跟人家幹了那事了,你竟然還想抵賴。”被稱作桂瓊的女人不依不饒。

“我真的跟她沒什麽事,你要相信我。我既然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也就沒什麽需要抵賴的,沒像你所說的那樣。”

“哼! 你還大言不慚地說你沒做虧心事。過去十來年,你徐廣良一直朝三暮四,沾花惹草,你在外麵搞過多少女人,連你自己都數不過來了,你敢說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被揭了短,徐廣良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可,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倆不是說好既往不咎的嗎?”

“我是準備既往不咎的,我甚至想把你做過的所有齷黜勾當都忘的一幹二淨,一心一意地把咱倆的公司開好。可你偏不讓啊! 八年前,你勾引一個有夫之婦,弄得人家最後鬧離婚。你從這件事情上吸取教訓了嗎?你改了嗎?好,五年前,你又搭上一個女研究生,好嘛,搞得人家神魂顛倒,以為你真要跟她過一輩子,等著要嫁給你,結果人家發現上當後差點割腕自殺。你又改了嗎?前年,你去國內出差,又跟一名空姐好上了。凡此種種,你又該如何解釋啊?”

“桂瓊,我告訴你,請你不要再提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好嗎?”廣良好像也生起氣來。

“你還狠起來了,你狠什麽呀?你說這都是過去的事,你說要既往不咎。都過去了嗎?你敢說都過去了嗎?”桂瓊咄咄逼人地衝著徐廣良喊。

“可是那畢竟都是過去的事情嘛。我現在不是挺規矩的嗎?”

“挺規矩的?挺規矩還需要跟別的女人去單獨在旅館裏開房間呀?”

“你可別冤枉我啊。我可沒做你說的那種事。再說,你有什麽證據嗎?”

“我當然有證據啦。沒有證據,我能冤枉你嗎?”盛桂瓊忿忿地說,”大前天,你在哪裏?那天晚上,你又去了哪裏?“

”大前天?大前天,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去多倫多辦點事情嗎?那晚,我當然住在旅館裏啦。“

”你是住在旅館裏,但不在多倫多,而是在愛得蒙頓。有人看見你跟林治奇的太太在一起。你敢否認嗎?你的信用卡記錄也證明了這一點。“

”你在跟蹤我?“

”我沒有跟蹤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看到自己的丈夫不再聲,她深深歎了一口氣。”那個濺女人哪點比我好,你要這樣做?“

”是她引誘我的。“

”哈,她引誘你?你若不是一隻饞貓,她那點魚腥味能吸引你?“

”……“

”你現在敢到旅館裏去開房間,你說不定哪天就敢把她帶進家裏,跟她上我的床了。我可最後警告你,若是這樣,就別怪我到時候對你不客氣。“

 

在街區相隔三公裏另一頭的地方,另一對夫婦也正在爭吵。男的像一隻暴跳如雷的獅子,女的仿佛一頭等待宰殺的羔羊,卷縮在吃飯桌子旁一張硬木椅子裏,低聲抽泣著,眼淚大滴大滴地滴在地板上。幾張紙重疊著躺在飯桌上。他們的吵架聲嚇壞了兩個女孩,大女兒半靠在樓上房間的門口,一邊聽著父母爭吵,一邊用袖角擦拭眼角的淚水,而小女兒則幹脆在房間裏哇哇嗚咽著。

“……什麽?你說什麽?不全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嗎?”男人凶神惡煞,張牙舞爪。

“是他用甜言蜜語勾引我,給我灌了迷魂湯。我一時犯渾。可,可是……”

“你早就知道他是一隻屢教不改的饞貓,他的為人,你本來就很清楚。要是你自己不發腥,要是你把籬笆築牢,將門鎖上緊,他即使翻牆進來,也進不到你的閨房啊!

“治奇,看在我們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饒我一次,再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吧。”女人哀求起來。

“饒恕?哼,你讓我戴了綠帽子,還要我像個縮頭烏龜那樣將頭縮起來?想得倒美! 你早幹嗎去了?饒恕?我當時沒有將你們兩個臭不要臉的奸夫奸婦殺死在現場,就已經是對你們極大的寬恕了,你們得燒高香謝我了。你還有臉來求我寬恕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看看我這裏,它是否會答應?”林治奇凶狠狠地拍著自己的胸脯,說。

“治奇,是我鄭鶯對不住你。可是,請你看在孩子們的份上,求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原諒,沒門! 我不知道你將來會怎樣,可我會怎麽做,我心裏非常清楚。你我最好的出路,就是離婚,馬上離!

一聽到離婚兩字,樓上的孩子馬上衝下樓來,與她們的母親哭成一團。她們哀求自己的父親放犯錯的母親一馬。但是,林治奇已鐵石心腸,毫無鬆動的痕跡。他蹲下來,用自己的手掌,擦去兩個孩子臉上的淚珠,柔和但卻斬釘截鐵地對她們說,其它任何錯事他都可以原諒她們的媽媽,唯獨這件事他堅決不會。

“鄭鶯,事實上,我們已經不可能再生活在一起了。你當初做這種令人惡心的事情的當口,你本來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是的,我們已無法再生活在一起,否則我們隻能繼續相互傷害折磨對方。看在我們畢竟十幾年夫妻一場,我會在分手時考慮你生活上的需要。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在桌子上那份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我已經簽過了。”

那天深夜,一隻纖細的手拿起一支顫抖的筆來,很不情願地在離婚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幾滴眼淚沾濕了上麵兩張紙。

 

徐廣良坐在律師辦公室裏,手裏拿著文件紙,抬起頭,看著律師說:

“這麽說來,離婚後她會拿走我大部分的財產?”

“是的,徐先生。你妻子的離婚書上清楚寫明,要求法院除了你們夫婦的財產歸她一半之外,歸在孩子們名下的資產也由她本人替孩子們管理,因為她向法院申請孩子們完全的監護權。如果她在法院獲勝的話,那麽這將意味著,你們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資產歸到你妻子和孩子們的名下,房子也將歸她們所有,其它財產也將一半一半。除此之外,你還必須承擔未成年人的撫養責任。”

“那她的勝算有幾成?”

“她幾乎必贏無疑。”

“這麽說來,我所剩無幾啦?我一二十年的辛辛苦苦換來的竟是這麽一個下場?”

“恐怕如此。”

“這個精明厲害的女人!

 

半年後,溫哥華一家豪華酒店的一處寬暢包間裏,二十幾位至朋好友手裏拿著婚宴請帖和賀禮,興致衝衝地前來參加婚禮。包間裏被布置得一派喜慶,卻又不十分張揚,兩張插著鮮花的大型餐桌居於中間,牆的正中央是一個大大的紅雙喜字,它的上方張貼著一副橫幅,上書“恭賀林治奇先生盛桂瓊女士喜結連理”。兩位新人笑容滿麵,喜氣洋洋,在門口接待歡迎來賓。他們還期盼著兩位特殊的嘉賓的到來。但他們自始至終沒有露麵。

漂亮別致的婚宴請帖也送到了徐廣良和鄭鶯的手中。但他們沒有來出席。

 

鄭鶯自打離婚以來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是自己作弄了命運,還是命運作弄了自己?她想不透。不過,有一件事她是想得非常透致清晰的:在這場情感婚姻遊戲中,她是個大傻瓜,自己隻不過是送入這隻大饞貓口中的一塊腥魚,身敗名裂。她是真正的loser

 

溫哥華的春天依然還是那般迷人,這裏的空氣跟以往沒有什麽兩樣,照舊是彌漫著一種腥味,充滿淫蕩銷魂的氣氛,令人陶醉,使人醉得無法脫身。饞貓和腥魚還仍然是人們飯後茶餘的熱門話題,也是男男女女(特別是結婚成家後的人們)倍加警惕關注的事情。也許,關注一陣子之後,警惕性隨著溫哥華醉人的氣息也就慢慢鬆懈下來,於是故事照舊發生。人們照樣生活。不是嗎?

 

饞貓總歸改變不了它要吃腥的本性。沒有過多久,饞貓又叼上一條比他年輕十二歲的腥魚。一年後,一隻帶有腥魚基因的小饞貓呱呱落地了。

新的故事又開始了。

 

二○一○年十二月初稿
二○一一年四月修訂稿

Copyright◎版權所有by申簷,磚砸也歸他一人擔當。

 

【聲明】 本文中之故事、人名純屬虛構。若與真人真事有所雷同,乃係偶然巧合。提請讀者務必不可對號入座。此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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