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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燾險遭暗殺事件始末

(2011-02-27 07:09:42) 下一個


張國燾既然是川北紅軍中的第一號人物,當然也就成為四川軍閥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地想把他除掉。1933年10月,劉湘出任“四川省剿匪總司令”後,即在全川各地城鎮、鄉村、通衢、渡口廣貼告示,懸賞10萬大洋購買張國燾的腦袋。告示貼出後僅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紅軍保衛局就接連破獲了兩起企圖暗殺張國燾的案件。所有落入紅軍之手的亡命之徒,一律被處以極刑。


            張國燾

張國燾的安危,成了總部首長最為關切的問題。在一次由黃超主持的保衛工作會議上,連在前線指揮作戰的陳昌浩、徐向前也特地趕回來參加。總部警衛排一共40個人,全都是從作戰部隊裏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都很能幹,有的還有絕活。這40個人,實際上就是張國燾的衛隊,人人有座騎,個個身挎20響的盒子槍,另配四挺捷克式輕機關槍。而張國燾的貼身警衛,亦叫做內衛的,則隻有4人,除排長何福聖以外,還有馮吉升、尹中富、苟貴德。何福聖當時正好是新“官”上任,兩月前原來的警衛排長葉南生調到30軍當團長後,何福聖就接替了葉的職務。陳、徐二位首長當即決定,從何畏的紅9軍中抽調一個師分散駐紮在通江縣城裏的天主教堂、列寧小學、考棚、禹王宮等處。白天黑夜上街巡邏,並在碼頭、城門設立多處哨卡,檢查過往行人。保衛局派出大批偵察員,以各式各樣的身份滲透到社會各個領域。而總部所在地的中山公園,共設置了三道防線,將總部木樓圍得像鐵桶一樣。警衛團負責圍牆以外,特務營負責圍牆以內,最後一道防線,則由何福聖的警衛排組成。但是,盡管作了如此精心細致的安排,敵人刺殺張國燾的行動卻仍然在衛士們的眼皮底下發生了。


後排右起:毛澤東、周恩來、秦邦憲、林伯渠、張國燾、張聞天、彭德懷、康生


那是1934年12月11日,四名刺客在通江城中大庭廣眾之下向張國燾開了槍。張雖然大難不死,但槍聲一響,可把何福聖等警衛嚇掉了魂!事後得知,謀殺張國燾的主凶,是劉湘軍中的武術教官,江湖上人稱“賀神腿”的賀朝正。

1934年底,紅四方麵軍苦戰數月,粉碎劉湘的六路圍攻,攻克川北重鎮綏定(今達川市),占領著名的鹽城南部後,12月11日,川陝省第三次蘇維埃工農兵代表大會在通江縣城列寧小學召開,到會代表1500多人。因為剛打了大勝仗,會場上充滿了喜慶氣氛,還特地邀請了綏定的洪祥戲班來為會議演出。班主金泰合工須生,是個鴉片煙鬼。兒子金寶林藝名金童兒,工武醜,名聲比他父親還響亮,最拿手的是《皮金滾燈》、《三叉口》。洪祥班在接到紅軍的邀請,收拾衣箱準備前往通江時,卻有4名不速之客登門拜望班主金泰合與名角金童兒。來人正是賀朝正與他的三個兄弟。他們化裝成采購銀耳的成都客商,從楊森控製下的南充進入蘇區綏定,原準備次日潛入通江,卻聽說洪祥班第二天也要前往通江為紅軍演出。賀朝正一想,既是為紅軍演出,很可能張國燾也要出席。而且演戲時人多,槍響之後全場必然大亂,脫身的可能性也要大得多。於是他們便找到了金家父子,稱有要事前往通江,望能混在戲班裏進入,並許諾事成之後給他們每人1000元大洋。

更令金家父子心花怒放的是,賀朝正當下掏出一根金條,作為定金。金氏父子雖然並不清楚他們此行是去刺殺張國燾,但卻明白他們肯定是幹與紅軍作對的事情;也知那可是九死一生的買賣,但抗不住黃燦燦金條和白花花銀元的誘惑,便答應幫忙。12月10日,洪祥班來到通江,住進了南門口曹成貴開的客棧。紅軍通知金泰合:洪祥班次日晚間為會議演出。

夜裏,賀朝正與3名刺客關在屋子裏商量。金氏父子見他們鬼鬼祟祟的樣子,不知要捅出啥大禍事,心中也難免發虛,越想越害怕,最後,父子倆拿定主意,得先為自己尋條退路。而在通江城裏,能為他們幫忙的,就隻有袍哥舵把子張國隆了。事不宜遲,金童兒換了件竹布衣衫,出門喊了一乘轎子,急忙往張國隆家中趕去。這時大約是9點以後,通江城中,家家關門閉戶,一派寂靜。街道上,每隔50丈左右才有一盞路燈,閃閃爍爍,半明半暗。金童兒乘坐的轎子剛走到街口,就被一隊巡街的紅軍擋了道。為首的軍官喝道:“幹啥子的?"

金童兒趕緊下轎,抖抖衣袖答道:“鄙人是綏定城洪祥班的少班主金童兒,是被請來為你們紅軍大會演出的,下午剛到,現在想去拜望個朋友。”邊說,邊遞過一張自己的名片。紅軍軍官接過名片,卻不看,問:“你的朋友是哪個?"

金童兒答道:“張國隆張大爺,他也是為紅軍做事的。"

那紅軍軍官顯然也知道張國隆這個名字,客氣地說了聲:“走好。”就算放行了。提到這張國隆,就不能不談談張國燾與四川袍哥的關係了。

舊中國的青紅幫、哥老會,是任何統治者也不容忽視的一支政治力量。孫中山推翻大清王朝,哥老會起了相當大的作用。在四川則是袍哥,瀘州一帶大名鼎鼎的袍哥舵把子佘竟成,就曾經被孫中山任命為“西南大都督”,並派熊克武、謝奉琦與他一起回川籌劃,舉事光複四川。四川保路運動,被史學家們稱為“武昌起義的先聲”,而在這場波瀾壯闊的武裝鬥爭中,衝鋒陷陣唱主角的,正是袍哥。連首任“民國四川大都督”尹昌衡,也曾出任過四川袍哥的總舵把子。張國燾當然懂得如何利用川北的袍哥力量來為黨的事業服務。所以紅軍進入川北後,轟轟烈烈地搞了肅反,搞了禁煙禁賭禁嫖禁娼,鎮壓反動會道門組織“蓋天黨”、“扇子會”,卻唯獨對袍哥手下留情,網開一麵,不僅不限製打擊袍哥,相反,張國燾對川北各縣的袍哥舵把子還故意施以恩寵,視他們為地方名流,優禮有加。事實證明,這樣的政策確實給紅軍帶來了好處。在反動派對蘇區進行嚴密封鎖時,這些舵把子通過各自在江湖上的渠道,為紅軍買回槍支彈藥、藥品、布匹,並為紅軍聘請醫生、修槍工匠等有實用技術的人才。當時負責這一工作的是後勤部經理處處長鄭義齋同誌。紅軍的偵察員也經常化裝成袍哥,和他們一起外出,伺機搜集情報……

張國隆,綽號“莽腦殼”,出生於貧苦人家,自小性情暴躁、豪強霸道,話不投機便要拔刀拚命。辛亥革命時,張國隆的隊伍已經發展到了兩百多人槍。通江的“國民政府”剛一成立,張國隆就被任命為分管軍事的最高指揮官,帶著隊伍得意洋洋地開進城裏。上任第一天,他包了東華街的寶豐園飯館,把全體弟兄集中起來,先聽他訓話,不準部下再像過去一樣打家劫舍,騷擾鄉裏,然後再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張國隆此後又出任了通江袍哥舵把子的角色,在官匪之間,紅黑兩道上左右逢緣。紅軍到來之前,通江城中有權有勢的人物都嚇得往綏定、南充跑。張國隆不僅不跑,紅軍進城後,他居然設下宴席,邀請張國燾等首長赴宴。張國隆向張國燾丟了個“拐子”(袍哥的見麵禮節),大大咧咧親親熱熱地說:“紅軍主席你看,這通江城裏有錢有勢的人全跑了,就我留了下來。為啥?就因為你我都姓張。主席你叫張國燾,哥子我叫張國隆,你說,我兩個拜個把子好不好?"

如此一個臭名昭著的黑道人物,竟然提出要和紅軍的領導人張國燾磕頭燒香同結金蘭之交,弄得陪同張國燾前去赴宴的黃超、傅鍾、曾傳六等首長,以及何福聖幾名衛士,在一旁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金童兒眼下去找張國隆,是因為這個龍頭大爺是個典型的川戲迷,尤其喜歡看金童兒主演的《皮金滾燈》。金童兒到了張公館門前,吩咐轎夫等著,上前叩響門環。門房一看是金童兒前來拜訪,無須通報,就讓他徑自前往客廳。客廳裏,燈火輝煌,張國隆正在和通江城裏的幾位商紳打麻將。見是金童兒,張國隆無暇分身陪他,欠欠身子,讓他坐在一張凳子上,一邊繼續打牌,一邊和他說話。金童兒當然不敢把賀朝正等人混進他的戲班進入通江準備謀事的內幕向他透露半分,他隻是說他這次來通江為紅軍演出之前,母親突患重病,他心裏放心不下,請張大爺幫忙給他在宕水河邊準備一條小船,明晚演完戲後,他和父親馬上登船,連夜順江而下,趕回綏定。這等小事還不容易?張國隆動動嘴皮子,吩咐手下的紅旗管事一聲,就算成了。

第二天晚上演戲的地點是在列寧小學的操場上。晚飯後,張國燾由黃超、傅鍾、李特陪著,在警衛排的護衛下,前往列寧小學看戲。他們到時,代表們已經坐滿了操場。學校的板凳不夠用,後麵的代表們就坐在課桌上。最前麵空著三排長凳,那是特意為首長們留下的位置。戲班自己帶來的兩盞氣燈,把整個舞台和操場照得大亮堂堂。直到張國燾等領導進場,金氏父子這才猛然悟到,賀朝正等人是來刺殺紅軍首腦人物的。悟到這一點,父子倆三魂丟了兩魂,可事到如今,他們也隻能為自己尋條脫身之計了。

開戲前,何福聖布置了四名衛士把守大門,20名衛士在學校四周作流動哨,其餘的分散到操場四周擔任警戒。他和內衛尹中富則坐在張國燾身後,與他寸步不離。那晚洪祥班演的是大戲《白蛇傳》,刺客們本來打算演到“水漫金山寺”,鑼鼓齊鳴,鬧鬧騰騰,魚兵蝦將一齊上台的時候,四名身穿戲裝的刺客擁上台去,一齊向距台口僅咫尺之遙的張國燾等紅軍高級首腦開槍,然後擊滅氣燈,在黑暗中乘亂逃出。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幫了張國燾的忙,讓刺客們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泡了湯。看過川戲《白蛇傳》的人都知道,全戲要演近三個鍾頭,到“水漫金山寺”時,已經是要結束的時候了。而那晚開戲後還不到一個鍾頭,天上就下起了雨,雨雖不大,可毛毛雨能濕衣裳,加之時令已入冬季,風雨交加,冷得很。何福聖把預先帶去的一把紅油紙傘撐開,替張國燾遮雨,張馬上回過頭叫何把傘收了,還低聲說了一句:“再看一會兒我們就回去,反正這川戲我也聽不懂。”何福聖見他頭發全淋濕了,有些著急,說:“要走現在就走嘛,淋狠了,會生病的。”張國燾眼鏡上的玻璃片讓雨水打濕了,他不停地用手指在鏡麵上揩。大約又過了10來分鍾,首長們都起身離去,何福聖和尹中富,還有傅鍾的警衛員小田緊緊跟上。剛出人群,何福聖又把傘撐開,罩在張國燾頭上。就在這時候,隻聽“砰砰”幾槍,走在何福聖旁邊的小田一下子倒了下去。

原來,身著戲裝畫上臉譜的四名刺客看見張國燾等紅軍高級首腦突然起身離去,一時沒了主意。為首的賀朝正一咬牙,說道:“這麽好的機會,不能讓他走了。弟兄們,打!”他掏出手槍,一把撩開耳幕,對準紅油紙傘下便打。槍聲一響,滿場頓時大亂。緊跟著,兩盞氣燈幾乎同時被擊滅,操場上黑影憧憧,板凳踢倒了,桌子掀翻了。離張國燾不遠的衛士像閃電一樣竄上來,用自己的身體組成屏障,將幾位首長簇擁在中間,一邊保護著首長快速向大門口走去,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何福聖當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大喊一聲:“有刺客!”然後將傘扔掉,抽出手槍,拉著張國燾的手急步向大門口疾跑。他心裏非常清楚,子彈是衝著張國燾打來的,抓刺客有其他的戰士去,他唯一的任務是保護張國燾盡快脫離險境,回到總部。黑地裏,槍聲響得像爆豆子一樣。何福聖等衛士簇擁著張國燾等首長剛出大門,布置在四處流動警戒的衛士們也都跑攏了。一看見張國燾走在衛士們中間,大家才鬆了一口氣。天還未亮,保衛總局便來電話向張國燾報告,金泰合父子均已抓到。

原來,金氏父子在開戲前借故離開學校後,馬上去江邊上了小船。誰知船到小廟沱一帶,卻被紅軍的巡江船擋獲。巡江的紅軍懷疑二人是敵軍探子,就把他們帶到岸上審問。開初金氏父子嘴巴很硬,被打得死去活來也不說,到了下半夜,金泰合的鴉片煙癮發了,難受得直往牆上撞。紅軍就把在船上繳獲的他的鴉片和煙具拿出來,擺在桌上,還故意燒了顆煙泡子,讓他聞聞那香味,告訴金泰合,幾時說實話,幾時就讓他抽個夠。沒過多久,金泰合為了抽煙,就啥都說了。

那一晚,張國燾守在電話機旁,聽取來自各方麵的報告。他不睡,何福聖等內衛誰也不敢閉一下眼,得到賀朝正被生擒的報告後,他猛地一拍桌子,拿著話筒對擔任主審工作的曾傳六吼道:“押赴市曹,公開大辟!要殺出我們紅軍的威風來,要讓劉湘知道,我張國燾是殺不死的!”

轉自 《黨史文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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