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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相遇的人都是緣分,成為夫妻、父子、母女、兄弟姐妹也是緣。這是我在別人那裏看來的。有時喜歡這個說法,有時批判這個說法。血緣與其他緣分不同,它強加給我們太多要求、太多義不容辭,但它也給我們很多幸福快樂和及時的安慰和幫助。
我出生的時候她已經在這個家裏被嬌寵了6年了,我會說話就得叫她姐。她護著我,也時常欺負我。60年她看我在托兒所餓得舔嘴唇,她在食堂喝粥時碗底剩的一點雜豆,她喝到嘴裏咽了湯把豆吐出來攥在小手裏跑到托兒所塞到我嘴裏。可是,我記事以後全是她搶我的吃的。我吃飯慢,還喜歡把最好吃的留到最後吃。她吃飯快,吃完站起來時順手拿走我留在碗裏的那塊肉或是那天最好吃的東西。最近她又給我補充了一件類似的事情:姥姥把煮玉米切成斷分給我倆後,扭頭的當兒發現我那段玉米少了幾排,然後姥姥批評她說“別吃孩子的”。她說:你真老實,自己從來不反抗。
正因為她戰鬥力強,我軟弱,爸媽姥姥總是訓她,護我。這也就是她說的“偏向”。我會跑著玩的時候,她就是我崇拜的對象了。爬樹、上牆揭瓦、遊泳、跳水、吹笛、打乒乓,一個接一個地換玩法,在孩子群裏總是頭兒。我慢性子,跑不快,跟不上卻老想跟。她回憶說:你也不說話就是在後邊跟著,轟你回去也不聽,我們站住,你也站住。我補充說:最後還是欣姐說“就帶上吧”。
姐說:“就沒見過你那麽聽話的孩子,從來沒頂過嘴,後來怎麽變得那麽厲害?”
我說:“錦州,錦州的8年。”
1968年文革如火如荼的時候我隨下放的父親去了錦州,8歲跟姐分開。我們的回憶多是8歲以前的事情。後來各自謀生,聚少離多。
6年前姐因為一個小病去醫院,做檢查時偶然發現了初期肺癌。做了手術,大夫說沒事了,後來一直很好。3年前再次複發,後來這3年姐一直在治療中度過,用盡了治療方法,受盡了治療中副作用的煎熬。姐一方麵說已經想開了,一方麵等待奇跡出現。新冠結束後的一年半時間回去看過她4次,陪她小住,每次離開時都流淚。上個月回去一天吃午飯時,姐突然哭著說“還有3天你就走了”。我安慰她說“這麽近,我這不是一有空就回來了嘛。”
我10月10--15日有幾天假,那時姐在加拿大的兒子正好回去,我說“你們娘倆好好呆呆,我就不回去了。” 姐說:“能回來就回來,人多了熱鬧。”於是,我預定了10月10日的機票。
但是,姐沒有等到我們回去熱鬧。10月3日淩晨悄悄地走了。
新羽、一支美麗堅強倔強的羽毛在人間飄蕩了70年,最後飄得看不見了。70歲,姐說滿足了。看她那愛美愛玩的勁頭絕對隻有40歲,臥病在床還在手機上給海南島的房子置辦家具,還對我說“等你退休了,咱們去江南租個民宿住住,喝喝茶,願意喝咖啡就喝咖啡。”姐國內外走了很多地方,享受了生活,期待著實現下一步的人生計劃。可是,人生容不得你計劃。
人生正常運行的話,我會送走爸媽,但沒想到會這麽早送走姐。8月去養老院看媽時,媽說“你姐是個不會照顧人的人”,估計她是怨姐這麽久沒來看望過她吧。姐、你就暫時背這個黑鍋吧,我是不會把真實情況告訴媽的。
姐、終於擺脫了病痛,好好安歇吧。來世有緣的話,讓我當一次姐。
我和姐的第一張合影。每次看這張照片時姐都說”我都快抱不住了,使勁揪著布,攝影師還讓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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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照片石姐和姐姐長得很像呢,漂亮可愛的姐妹花!小時候姐姐悄悄藏起嘴裏的食物給到妹妹嘴裏,好讓人感動啊!
再看一遍你們兩個人的合影,才發現你是對的。因為兩個人身體都不差,不缺多少營養。說明你們所在環境沒有真正讓你們長期餓肚子。既然肚子不餓,搶飯就是孩子淘氣而已。
我當時生活在南方,盡管在省會城市,除了極少數當大官的家庭,可以說人人都餓得皮包骨。而我們家因為父母是所謂”高知”,不光是收入比一般人家高幾倍,而且61年以後有每個月的“特供”和偶而可以去吃一盤的“高餐”。但那個時候有錢也買不到任何食品。我們家當年的全家照片證明了這一點,連父母都廋得皮包骨。周圍浮腫的人很多。如果浮腫到頭部,餓死是大概率事件。我的命真是僥幸撿回來的。
到1961年開始好轉一點了,一家每月定量裏開始加了半斤餅幹之類的“點心”。有一次我18歲的哥哥剛把我們家那個月的一小包“點心”買到手,就被旁邊的饑民搶走了。把他氣得不行!那年他高考,沒有飽飯吃。每天晚上做功課到深夜,他得到的父母特殊照顧,就是我們家定量的醬油衝開水喝頂一晚上。當年我的生日,得到一小碗米飯。在一個以苦橡子麵為主而且吃不飽的年代,那碗米飯是無價之寶,在我一生中,它比後來得到的任何禮物都強無數倍。
那個時期一直到80年代初,各地區供應差別都很大。你們沒有長期餓肚子的話,或許屬於有運氣,在好地方生活。
上倉保佑,那個年代總算過去了!而現在我竟然有好東西也不能多吃了!人生是不是有點像開玩笑?勻著點行不?
給你留了話,問了一個問題。如果為難,不必回答。
姐姐當年搶你的飯吃?現在看來一點不奇怪!我在“三年困難時期”全身浮腫已經到了頭部!那是被餓死的最後一步。被一個居委會老太太發現,大聲地說:“這個孩子要餓死了”!用她的一點權力,批給我兩斤黃豆。
我能活下來是個奇跡。真是兩斤黃豆就能救下來嗎?不是的。那隻是給我父母一個警告:不能再允許我的哥哥姐姐搶我的飯了!那天以前,我們家是吃大鍋飯。我最小,搶不過他們。能者多吃,所以他們誰也不會浮腫。從那以後,我們家就像千千萬萬的別人家一樣,每個人的食品按個人定量裝在自己的碗裏蒸,然後各人吃各人的。
你能理解你姐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