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記

裝修記之三

一

店裏的客服今天下午遇到的事情，我決定給娃說。

下午，一個顧客在網店說，在嗎？半天不理人，氣人，趕緊賠償，你們的果子壞了。快點發紅包。然後發了一堆爛蘋果的照片，又發了一通飆，就要求全款賠償。

客服在這個人第一次問之後的10秒後就回答了，在的。
然後看著他發完飆，就接著回答：
首先，您這個蘋果和我們的蘋果不是一個品種。
這是之前我們培訓過的，紅富士有130個細分的品種。每種都有細微差別。我們自己能分辨出來。

第二，您這個包裝不是我們家的。
第三，查不到您的定單號。麻煩提供一下。

那邊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我安慰說，你豈不是白挨了一頓？
客服說，她查了這個顧客的買家信譽，是空白的。
她說這種情況很多，基本上是自己買了別人的特價水果，然後網上找冤大頭來賠償。

果然是這個套路。那就少不得我要再說一次我說了很多次的一個例子：
曾經的學生在某國企工作。我記得10年前，她能拿到10來萬一年。
後來，公司說工資改革。工資每個月就發兩千三千。說是剩下的主要發成獎金。

第一年，獎金隻給了一兩萬。總收入比上一年減半了。很多人鬧事。這其中，單位領導許諾給她：今年出了哪些哪些哪些問題，你別和他們一起鬧，明年，一定給你發很多。

雖然也忿忿不平，因為連副主任級別的，都發了二十多萬的獎金。但是因為有信誓旦旦的承諾，她也再沒有鬧。

第二年，她和同事們繼續夜以繼日的加班。周末基本無休。

到了年底，她和我說，最近領導老是批評她，給她找碴，各種罵，她的日子真難受。

我馬上就想起了她領導上一年的許諾，我說，那是因為，年底了，你領導打算食言了。
他表現出的憤怒和火氣，還有對你的蔑視，是準備獵食的前置動作。

她猶不信。後來，發完獎金後不久，她就辭職了，和他們單位的很多人一樣。

她說，沒法幹了。領導們都給自己開了那麽高的獎金，基層幹活的人的實際收入，隻有十年前的二分之一了。

她還說，她單位有個人，頭一年就鬧出了花樣。領導們說那人死不要臉，但是最後，還是給那人以合理的獎金了。第二年，那人繼續往死裏鬧，領導繼續說他死不要臉，然而最終還是改變了原本定下來的獎金方案，給那人給夠了。就那麽一個～

曾經的學生後來說了很多次，也不知道誰才死不要臉。

而我之所以知道她的領導在準備繼續侵占她的勞動成果之前表現出的怒火從哪裏來，是因為，我已經經曆過了。

二

我現在裝修的這套房，是我打官司得來的。起因是熟人有套大房。我用同一個小區的一套小房子加上一點兒錢和他換了。
簽了合同後，他自己說，他有些關係，打聽到的，這個小區要爛尾了，這樣他減少了風險。

沒有想到，爛尾樓後來很快就重新開始修。

當時我換給他那個小房子他又和別人換了一次。那天，我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叫我們夫妻兩個去見他。我們去了之後，他就破口大罵，意思那個大房子我們休想進去。

明明是他違約，他要把那個他又換了一次的小房子塞給我們，慢說那個樓層我們無論如何不能接受，就算樓層能接受，這個事情也太欺負人了，
事後無數次，隊友一次次問，為啥他發那麽大的火？明明是他錯了呀。

現在我要給娃們說了：這是捕食者發動的捕食信號，它們通過發怒來影響你對自己利益的信心。
上當你就輸了。

同樣憤怒的還有我自己單位的一把手。他要我把大房子給對方，還說我強買強賣。
我說，你能不能說句公道話。他說，我憑啥幫你說話。
後來他說，我給你給個好點兒的位置。你把大房子讓給他。
我說，如果今天你隻能做到把我開除了，而弄不死我，這個房子我就要爭到底。

我怕他沒有聽清楚，我從他辦公室出來後，我又發了一遍短信給他：如果今天你隻能做到把我開除了，而弄不死我，這個房子我就要爭到底。

再後來他說，保安，我要喊保安了，把你拖出去。

我隻納悶，這麽一個臨時的位置，把你坐傻了吧。人們討好領導，是為了得到好處。現在你希望我用核心利益來討你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歡心。就算辦公室沒有鏡子，但是因為你腎不好，尿總是黃的吧。
雖然他從來沒有真的叫保安，但是我覺得他認為這算侮辱吧。然而，當我可以平視這些我從小就在骨子裏敬畏的有權力的中老年男人的時候，他們那些侮辱和憤怒就和他們本身一樣，都可以當做一個屁放在風裏了。

再再後來，我的一把手說，他有兩件事沒有想到，一是沒有想到我那個被告能做這樣的事情。二是沒有想到，我能潑成這樣。

隊友無數次說，房子我們不要了。太麻煩了。
我爹說，房子不要了，他們弄死你，比捏死螞蟻還容易，你那領導可是正廳級幹部。

但是，這關我屁事嗎？還有基於一把手的態度而給我臉色的那些人，當做現象，觀察起來也是有趣的。
此路堵死了，然而生活從來不是鋼絲繩，而是曠野。

我認認真真，幾乎全力以赴把我所有的本事換成錢，認認真真觀察人間百態，也全力以赴把我的春花秋月過到淋漓盡致。一方麵，我哪怕就靠我的涼皮盤子，我都可以周遊列國，混吃混喝了。
另外一方麵，總有那麽個事情牽著我，我一次次寫：打官司真的是人類社會深度遊啊。

被告說，不要打官司了，你一天難道有48小時。我老實告訴他，我周圍的人都說我有72個小時。

整整七年，等我終於拿到鑰匙，打開那套大房子，第一時間我就有點兒失望，我在朋友圈說，這個房子確實配不上我，我也有信心餘生住上好得多的房子。
我要向時代致敬。我對時代有信心，不用活得太過恥辱，卑微，其實可以過得很好。
因為這後麵還牽扯到一個上億的貪汙案，相關人等，也是費了一鼻子的力氣才暫時壓住的。

我怕這些利令智昏的貨們真的弄死我，我在一個論壇詳詳細細寫了係列的文章來說明前因後果。並且整理了資料存在n個人那裏。
另外，我實在感慨，那麽大的利益，必然分贓不均，也必然有人眼紅。從他們自己人那裏流出來的傳言，其實細品還挺有意思。和流到我耳朵裏這件事本身一樣有意思。那些一起稱兄道弟的人，交杯換盞的時候，居然沒有自哀嗎？哦不，他們窮的真的隻剩下未必保得住的錢了。

我甚至去和一把手說，我不想鬧事，因為我也怕拔出蘿卜帶出泥。
他愣了一下，然後憤然問，你也知道拔出蘿卜帶出泥。
然而至始至終，他都覺得可以犧牲掉我的利益。犧牲更弱者的利益，來息事寧人，這實在是人類古往今來的常規操作。
然而，謝天謝地，時代發展到後工業時代了。

也許有一天，那個我還算有點兒讀者的論壇的係列文章，終究會被人拔出來成為不定時炸彈。
那可不管我屁事。

甚至還有小嘍囉來問我兒子在那裏讀書，我在朋友圈寫到，來，直接來問我吧，絕對精確到班級。

我一次次感慨：沒有是非對錯，隻有利益得失。

那會兒我都三十大幾了，居然還能對此有這麽大震驚而憤慨。

居然。

三

這些年的折騰，我一直都是捉襟見肘的狀態。關於裝修，我的想法是，25萬以內可以搬進去住。
目前：基礎裝修+三組櫃子=17.3萬。

我想著舊家具能用就用。要買的主要是：島台1.5萬左右，馬桶兩個7000左右，浴缸1.2萬左右。

昨天晚上裝修師傅說，今天必須要提供浴缸尺寸。
我趕緊找人幫我看浴缸。就是之前那個學生，她從單位辭職出來創業，她最艱難的時候，我一度借給她17萬。雖然因為還不上，我也罵過她，但是歸根到底，她是個強人，那麽艱難也慢慢緩過來了。賬也基本還清了。

人尊敬的從來是強人，而不是受了天大委屈，卻忍氣吞聲的人。後者在文藝作品中被人愛戴和尊敬，原本就是自以為的上位者哄下位者的毒鴉片。

我現在的新鄰居，應該是個退休的國企幹部，一開始裝修，他就主動找上門說，你的官司我們早有耳聞，口口相傳，太不容易了，當時你要是退讓了，人家隻當你是笑話，沒人同情你的。

閑話少說，我的浴缸希望要1.8米的，有肩湯+側麵大瀑布+氣泡按摩+衝浪+恒溫。
某個日本品牌，這個配置要20萬左右。最後，一萬零三百元，我弄到了一個國內的老牌子的，他們店裏用來做擺設的樣品，原價1.9萬。我這個甚至是比亞克力板更好的珠光板以及進口電機。

還有馬桶，某東雙十一價4999一個，我7000弄了倆。某高檔賓館定了140台，我搭了個順風車。

我還是按照我的想法，把次臥和廚房中間的牆拆了，做了開放式廚房。要個獨立烤箱，裝在島台下麵。我做廣告的某某電器送了我一堆好用而有質感的電器，我讓設計一個台子全部擺出來。

我的廚房窗子正對著的小陽台牆上，我要做一麵植物牆，廚房玻璃窗我已經砸了，換成漂亮的木紋的窗框。一邊做飯，一抬頭，就看到補光燈下，一麵百盆的蕨類，礬根，薄荷，垂下來。

對了，陽台要打龍骨，水泥地要有肉眼不可見的坡麵，要放上塑料網，方便排水通風。這是我請教了賣盆景的人而知道的。

哪怕之後我養失敗了，但是，隻要我現在盡興就行。

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那些拚命用臨時的位置都要欺負人到死的貨們，無非是通過這個方式來轉移侮辱和焦慮，裝得好像自己不是螻蟻一樣。
其實萬物如芻狗。我們又何須妄自菲薄。

我在打官司的過程中才知道，違約者事實上的違約成本是零。在官司的過程中，被告就說我弄得他一家沒有辦法在原來的地方待下去了。事後確實他賣光家產搬家了。其中自然主因是他自己負債累累，但是我想到我確實在其中推波助瀾了，我才稍微平複一點點這些年因為他的貪婪無恥，而給我造成的困擾。

我們這一路跌過的坑，又怎麽能不給後人說：

@包大哥: 憤怒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因為沒有正當理由，這種打法有時會把人打懵，也算是個切入口。

很多死不要臉的人的憤怒，隻是它們試圖咬你一口肉的前置動作：它們試圖打擊你對自己利益的自信而已。
這一點，那些窮途末路在網上騙人幾十元錢果子的人，以及自詡地位高，感覺良好，其實沒有底氣的貨們，都是一樣的。

它們如果給你造成損失，錢上的也罷，心理上的也罷，要奮力討回來。

然後當它們的憤怒，和它們的本身，如個響屁，釋放在風裏吧～

要不然你就隻能當你自己是個屁，自放了吧～

 

這是我廚房一角的植物牆，這版也被我廢了。其實有184顆植物。隻敢養最便宜的植物了。因為不超過幾個月就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