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日本電影,楢山節考。我想過幾年我會給我家娃們看。
剛和娃視頻,他說,我不想和你說話。
下午熱,娃瞌睡得不行,注意力不集中。1個小時的鋼琴課,他最多聽進去15分鍾。我心疼錢心疼得要命,等老師走了,我根據我的旁聽筆記,現學現賣,又強迫他重新學一遍,才送他去了他喜歡的奶奶家。
我有時直接說,你喜歡不喜歡我,我不是特別在乎~隻希望你以後,能相對遊刃有餘的活,這是你老娘我的職責所在。
好啦,繼續說,我覺得可以給娃推薦看的電影,楢山節考。
那是不過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楢山腳下的村莊裏,有一個69歲的老太太阿玲婆,她牙好胃口好,她為此很著急,新兒媳進門前,她敲掉了自己的門牙,然後滿嘴血滿村逢人說,看,牙都掉了,明年就上楢山。
亦如中國某些民俗的花甲葬,瓦罐墳,60歲的人要被活埋。日本楢山這裏,70歲老人得由兒子背著去楢山扔掉。
當年阿玲婆的婆婆69歲,阿玲婆的老公因為不能麵對把親媽背上山去送死,就棄家逃跑,從此失蹤了。
這給全家人帶來恥辱。
阿玲婆現在也69了,她滿心盼望,70歲死在楢山,以洗家庭的恥辱。
所謂道德,說到底,往往基於集體的,長期的利益。在物質極度匱乏的時候,往往要犧牲一部分人,以成就另外一部分人。這個意義上,郭巨為母埋兒,和花甲葬,以及七十丟楢山,都是一樣的。就看犧牲小的,還是犧牲老的。
回頭再說69歲的阿玲婆,她有兩個兒子。老大死了老婆,而鄰村的寡婦自己上門來,進門就忙裏忙外,看得阿玲婆滿心歡喜。
而阿玲婆不喜歡剛剛進門的孫媳婦阿鬆。阿鬆懷孕五個月了,好吃懶做,還偷東西。半夜起來,她偷了吃的送給娘家。
阿鬆全家都有小偷小摸的習慣,這天,憤怒的村民們衝到阿鬆娘家,搶回被偷的糧食。
晚上,村長說,阿鬆娘家沒有吃的,還是會繼續偷的。
而那頭,阿玲婆對身懷六甲的孫媳婦阿鬆說,你家沒有吃的,把這些土豆送給你父母吧。
阿鬆歡天喜地回去了,一家人圍坐在家裏,阿鬆把土豆烤了,塞給弟弟妹妹嘴裏。
接著,早已商量好的村民衝進來,把他們全家帶到村外,那裏有個挖好的大坑等著他們,推進去,接著填土。還有人想爬出來吧,再被敲幾下,踢回去。
我一下子就想起,三十年前我老家一個著名的大案,一個村子出於嫉妒,把村長全家六口燒死了。那家大女兒曾經從火裏爬出來,然後被堂哥拿鐵棍幾個敲幾下再扔回火堆。
阿玲婆的孫子,阿鬆的丈夫試圖救妻兒,可是他一己之力,難以回天。
沒有多久,土填平了。那裏麵就是阿鬆一家八口,加上阿鬆的胎兒,算九口吧。
在基督教的理念裏,貪吃,是要下地獄的罪。何況,這一家是偷別人的吃的。
而在非洲一些地方,偷東西,是要立刻砍手的。
物質極度匱乏的社會道德,就是這樣大同小異。
別的人,生活還要繼續。比如,沒多久,阿鬆的老公就又娶了新老婆。
這天,阿玲婆的鄰居快病死了,他給媳婦留遺言說,你要和村裏每個男人睡一覺,好償還我做的虧心事。
這遺言,讓阿玲婆的二兒子滿心歡喜,因為他有很重的體臭,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嫁給他。
眼看著鄰居老婆,一個個睡過來,馬上輪到他了,結果跑去了下一家。
二兒子憤怒的去質問,鄰居媳婦說,我已經得到丈夫身前的許可了。可以不和你睡,那些男人們都答應了,如果她懷孕了,生的孩子大家一起養活。
順便說一句,村裏生下女兒,是喜事,可以給人販子賣錢。於是男多女少,於是生下男嬰就往往埋田裏。
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另一種情況的表述。
阿玲婆的老二怒不可遏。他哥哥就去勸自己老婆,也就是那個愛幹活的寡婦,你和我弟弟睡一覺吧 。
她斷然拒絕。
阿玲婆偷偷讚許說,你做得對,因為一旦老二嚐到大嫂的甜頭,兄弟兩個肯定會有矛盾的。
但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能不管,阿玲婆去求村子裏的每一個女人。最終,有個快六十歲的老阿婆同意,和阿玲婆的二兒子睡了一覺。
心願已了。上楢山的日子就到了。
阿玲婆滿心歡喜。而鄰居一個同樣要上山的老頭淚流滿麵說,不想死,真想活。這老頭是被兒子綁住硬背上山的,半路上,他苦苦掙紮,而被兒子推下懸崖。
阿玲婆的大兒子,和自己的爸爸一樣於心不忍,甚至違反習俗,又重新爬上山頂,隻見累累白骨和皚皚白雪之間,他的媽媽雙手合十而坐。
不能說這點慈悲屁用沒有吧。就這點兒溫度,他媽可以帶著複歸塵土。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和不小心看到一些時事新聞一樣,看這電影,就又想起這一句話。
這不過是區區一百年前的事情,而環顧四望,所謂文明,隻是一層薄薄的麵紗。
輕風吹過,底下蠢蠢欲動的,還是血和肮髒不堪的東西。
這種現實,原本應該在生育下一代的時候就想清楚的。
比如我,沒有克製住生物本能,生了娃。那麽,盡我的可能,讓他們更加遊刃有餘的生活,就是責任和本分。
另外,當然也要給娃們推薦我認為壯闊的,美好的,所有那些感知
從塵埃裏幻化來,終於要複歸塵土,隻願他們淋漓盡致的感受有溫度的那一段。
這麽想,雖絕不敢在娃麵前因為生養了他而居功。但是也就不會因為把他們帶到這麽冷酷的世界上,而太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