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記 結尾篇

本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今年單位春季運動會，居然有我熱愛的雙扣比賽。要不是因為打官司我推掉很多活兒，哪兒有空打牌。這還等啥？那天，為了參賽，我去了很久沒有去過的單位行政樓。電梯裏麵，迎頭就遇上我們的一把手，那個對初審法官做了不利於我的不實證詞的一把手。

 

隻見他的眼神兒掃過一堆同事，最後落在窩在角落的我的身上。他看著我笑，一直笑。從進電梯一直到出了電梯。

 

第二天我們才知道。省政府已經下了通知，一把手突然被免職了。這個在我們係統縱橫十多年，人人仰望的人。

 

單位的微信群裏，那些他麵前的紅人，突然跳出來對他各種冷嘲熱諷。大跌眼鏡之餘。我在心裏長出一口氣。

 

初審我會被駁回，原因隻有一個，就是一把手作證說，單位房子不能買賣。然而事實上，一把手曾經在職工代表大會上鼓勵同事賣了房子，因為這房子在他手裏爛尾多年，房價一漲再漲，合同一改再改。大家再也拿不出錢了。於是一把手信誓旦旦，告訴大家實在沒有錢就賣房子吧，我們這個合同可以當作房產證使用。就在他的鼓勵下，光是我們部室，就有四分之一的人賣了房子。

 

這段話，他在不同場合說了很多次。其中一次，我錄了音。非常清晰，一直保留在我手機裏。

 

在終審法庭上，我沒有事先和律師商量，拿出了這段錄音。律師低聲說，你瘋了。你不在單位混了嗎？

 

那又如何。之前，一把手對我說，他給我換個好職務，不要再為房子鬧了。並且讓我接受一套我完全不能住的小房子做賠償。我事後發短信給他，別說好職務了，這一次，如果你隻能開除我，那就算了。如果你弄不死我，我就沒完。

 

你這樣會徹底激怒你的領導的。律師在法庭上低聲對我說。

 

他一個廳級領導，他輕易能捏死你。我爹說。

 

記得那段時間，有幾次我和一把手吵架後，哭著從辦公室跑出來。當著那些我實在不想讓他們看見我眼淚的同事，我也沒有忍住。一審敗訴後，那些人，距離我一百米遠，也會拐過來問我，你的官司怎麽樣了？

 

亦如兩年多前，我喪雛之痛，他們鍥而不舍，無論如何都要打通我電話安慰我一樣。

 

熬到終審判決下，我的合同有效，且對方承擔訴訟費。這些人，哪怕和我同一個電梯也絕不再開口問我的官司。

 

官場地震。副省長被抓。副市長和發改委主任跳了河。單位的群裏，這些年的紅人們，把對昔日領導的聲討之聲一次次推向高潮。我這樣在單位論壇從不啃一聲的人，也私下好奇問同事中的一位好友，是不是文物上出了事情？我們是文物係統。有一次，高價做的用了才幾年的櫃子突然倒塌，把六件文物砸了個粉碎。其中五件是一級品。最後調查結果是，事故由於玻璃的熱脹冷縮，屬於不可控的錯誤。沒有任何人為此負責。那會兒我剛剛海歸，震驚得一塌糊塗。

 

事後單位不準大家外傳，不準接受采訪。並且要求一切如正常。不久大家居然就真的不再提起這個。

 

然而同事中我一個好友說，不是這個事情，這個事情一把手撇得非常幹淨，他聰明著呢。好友說。

 

我所希望的，隻能是終有一日祖先降罪。

 

記得官司前，同事們說，你咋能和那樣的不靠譜的人打交道。以及，領導都出麵了，你那官司不可能打贏。官司後，前幾天又聽到幾個人在說，為了那麽一套房子，她把一個老同誌告上法庭，至於嗎？

 

換了以前，我也許會難過。而現在我卻想，原來我在他們心裏真的是贏家了。

 

新的領導沒有上任。我依舊服從舊領導的指示，在保衛科做保安。非常輕鬆。業餘我一直在外麵兼職做法語老師。從非常廉價的老師，到現在業內小有名氣。而我現在的兩個學生，一個是二外考研法語，另外一個是要考專業法語碩士。謝謝這兩個學霸都繼續讓我教。

 

我絕不忌諱在講完第一次課後，對學生們說，親們我得先告訴你們，第一我不是老師，第二，我的專業不是法語，而是考古。站在你們麵前的，是個貨真價實的保安。

 

我心裏忍了又忍才沒有對那些在我錐心泣血，長夜哀嚎的時候，拚了命也要打通我電話詢問情況，說些安慰話的幾個同事說，親，我現在有時候的月收入，超過了親的年薪。

 

我隻靠那口氣。

 

打完官司後十多天。我父的肺癌轉移到了腎髒。在準備手術前幾天，他去了西伯利亞旅遊。這是他肺癌以來第三次轉移，和第四次手術。而上次手術前，他去了日本觀光。

 

我怎能不用我的一舉一動告訴他，看，你的血脈如此。我以後的路，我自己能走，我那善良而有些懦弱懶惰的弟弟，我能扶得住。

 

現在我周圍的人，包括我這大頭目都對我有了某種程度的敬畏。大頭目說，其實我還是有點兒服你。然而我心有一處很難受，我想了這麽久才理清楚。那就是，他們所敬畏的，不是我占理，也不是我曾經給這位違約的同事借過錢，給人借錢，在這個世道，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大頭目當時說，誰讓你傻唄。

 

他們僅僅敬畏，我贏了。

 

而輸了官司的高幹子弟，副教授，自詡的名畫家，已經很少在單位露麵了。正如他之前說的，我弄得他沒有辦法在單位做人。但我想，他淪為笑柄，卻並不是因為他以怨報德，出爾反爾；也不是因為他已經拿不出我給他的小房子，卻想要回他給我的大房子，這種貪婪和異想天開。單位大院，閑言碎語，大家隻笑他輸了。

 

世道如此。

 

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正在塵埃落定。我隻一直向前。所幸我也不忌諱對人說了，我寧願任性而行做個婊子，但得避免憋屈矯情成一朵奇葩。

 

幸甚至哉，越來越喜歡這四個字，寫這篇以詠誌。

 

本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本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本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本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本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