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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非洲難民營 之 十六 衝突

(2012-03-29 06:16:40) 下一個




有個越南華僑女孩,寫她的家族曆史,第一句話是“我的祖先因為鴉片戰爭而從中國到了越南”,這話滄桑,悲涼。卻是很多小人物家族史的開場白。

比如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華工的後裔的回憶錄,起筆類似:1914年,薩拉熱窩槍聲響起,我的父親,將因此而改變命運。

又比如這個做非洲貿易的公司。老板一家人是來自於柬埔寨的陳姓華僑。他們的先人避戰亂從潮州移民到了柬埔寨。然後在雨林深處生息繁衍,大概已經百餘年了。

柬 埔寨的國王曾經想把王國建設成“和平綠洲”。然而近現代的世界史,原本是一部放大的春秋戰國。何況時值新舊格局在那個彈丸小國較量拉鋸。七十年代,柬埔寨 風雲再起,等到金邊城開始落“掉炮”(可能就是炮)的時候,陳家才知道想要保全產業是不可能的了。不過他們已經夠幸運的了,全家人全須全影地穿過馬德望, 然後逃到了泰國。

陳家全家先在泰國難民營住了一年。陳家年輕的主婦名叫春嬌,漂亮能幹。每個人見了她都和微笑著和她打招呼。她就病死在了難民營了。

不過,她的骨灰被孩子們帶走,也算是幸運了。紅色高棉認為華僑全是資本家。陳家那些沒有來得及出來的親朋好友,大半餓死在荒郊野嶺。陳家的小兒子說,我再次回到柬埔寨的時候,我就全都想起來了。

不過,他們的漢語卻全忘記了。以至於有一次我罵他“滾你媽的”。他低頭問,是什麽意思?又過了一會兒,他過來試探,你罵我?

 

老 板兄弟姐妹有七八個。傳言他們之間關係不好。陳家的大姐就對我說,前幾年,他們大哥去世了,我們對外人說,他是癌症死的,其實不是。他死於艾滋病,就是那 年法國血庫汙染的醜聞(這件事情曾經被好萊塢拍成電影,我們總覺得,曆史是多麽遙遠,莊嚴的事情。其實我們觸摸曆史,仿佛左手觸摸右手)。他因為做心髒手 術感染的。最開始他不敢說,就問兄弟姐妹們,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一個人跌倒了,流血了,可是他說他有艾滋病,你們應該怎麽辦?類似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 題。終於有一天,他們家最小的妹妹,到底從一封醫院的來信中看出了端倪。兄弟姊妹們商量以後,就決定假裝一無所知。卻在背後,幫著他申請他應得的賠償。直 到事情上路了,兄弟們才挑明了。後來大哥過世後很多年了,他的遺孀照例情切如常。

不久之後,他們一位妹妹積勞成疾去世了,就像那一代的很多人。她的孩子不過9歲,心裏害怕,可是按照柬埔寨風俗,他要剃度住在巴黎郊區的廟裏。他的舅舅們就陪著他剃度了。舅甥們住在廟裏。早晚誦讀: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迦多夜。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阿彌利哆。毗迦蘭帝。阿彌利哆。毗迦蘭多。

大概就像30年多年前,在泰國的難民營裏。

或許因為前車之鑒,老一代的東南亞華僑都出奇低調,他們開著很普通的車,見人就笑。隨便市政府裏最普通的工作人員,甚至清潔工都對他們想罵就罵:你們中國人,除了賺錢還會什麽。他們總是笑一笑。然後,繼續賣命地,賺每一分錢,仿佛可以以錢來彌補永不能修複的安全感。

 

而 非洲人卻往往是相反的。有個哥們在網上寫了一段:有一次他們去非洲,請幾個當地人給他們抓螃蟹。然後付給他們錢。那幾個人歡天喜地。這哥兒們就對非洲兄弟 說,明天再抓一些賣給他們吧。然而以後的幾天非洲人們卻失約了。後來路上碰見了,問緣故,非洲人說,你們上次給的錢,夠好幾天了,為什麽還要賺?

老板看著他的非洲工人們,想起了就說,又懶又笨,和當年那些柬埔寨當地人一個德性。

不過最開始老板認為,非洲小夥子陶艾是個例外。陶艾剛到公司的時候,一個人幹的活兒可以頂兩個。老板說,其實經常他可以頂三個人用的。

而老板對他的滿意,在陶艾工作了一年半後,變成了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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