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上的地主:地主和地主的不同
遍野
這是根據真人真事撰寫的。 說的是解放前就分了家的弟兄倆。哥哥馮老六,弟弟馮老七。
托祖宗的福,兄弟兩人的日子都過的很殷實。馮老六在當地算是“能行人”。當年,村裏人種莊稼都會看先馮老六種什麽,就會跟著種什麽。馮老六作什麽營生,大家會學著作。馮老六為人機智但不歹毒,恩怨分明,睚呲必報,得理從不饒人從不吃虧,也為人大方
說幾件事,就能說明馮老六的處世為人。一九四零年的一個淩晨,馮老六家裏來了一夥土匪,要向馮老六“借”錢“借”糧。馮老六既不想得罪這些窮凶極惡的家夥,也不想“借給”這幫人任何東西。老六家裏倒是有槍,但是憑著自己一個人,也勢單力薄,況且還有一家老小在人家的槍口下哆嗦。老六機智,膽子也大,一邊招呼“兄弟們”(土匪),一邊讓家裏人上茶,斟酒,做飯,盛情管待,答應吃完飯後會讓兄弟們滿意。趁著土匪正在吃喝高興,老六說,家裏準備淘洗麥子要磨麵,曬麥子要先把草席鋪在太陽下麵,隨手拿了一卷草席走出門外,其實他在草席裏麵卷裏一杆快槍。出了門,到了房子後麵的山坡上,選擇有利地形,趴在地上,接連不斷的放槍。你想,土匪搶劫終歸是心虛,聽到外麵槍聲不斷,不知道是誰的部隊,或者保安團出動。驚慌中,隻好放棄這次“買賣”,趕緊逃之夭夭。老六隨後看到那些家夥灰溜溜的逃跑了。拍怕手,爬起來,望著那幾個土匪逃跑的方向,冷冷的笑了幾聲,若無其事的夾著快槍回了家。
為了地界馮老六甚至不惜和自己的親舅舅對薄公堂。官司打了半年多,還沒有結果,到過年的時候,居然拿著禮品去給舅舅拜年。他舅舅聽說是老六來了,嚇得不敢見人,從後門逃走了。別人問他這事的來龍去脈,老六說,官司是官司,舅舅是舅舅,該打官司還得打,過年就得給舅舅拜年,這是道理,也是禮數。
馮老七和他哥哥很不一樣,老七為人忠厚,能讓人處且讓人,見人總是帶著笑容,誰家有事,有難處,馮老七常常會幫一把,鄉親近鄰如果到老七家借糧借錢,多少不說,總不會空手出門,到時候還不上,見著了馮老七,說一聲,“七哥,最近手頭緊,你那賬恐怕到時候還不上,能不能寬限一個月。” 老七多半會一笑,“一個月就一個月吧。” 他老婆看他太寬厚,與人抹不開情麵,常常數落他。他也是哈哈一笑,“咱家的日子不是還能過得去嗎。咱也不缺那幾個錢。再說了,誰沒有難處,會來向你開口?”所以在常家彎馮老七的鄉性很不錯。
土改那年,不知什麽原因,雖然哥兩個四九年前都雇過人幹活,老六,老七都成為富裕中農,可能是因為老六,老七家裏有的是精壯勞力參加日常勞動吧。一九六六年那次民主補課,鐵定了是逃不過的漏劃地主。
老六和老七家裏的過去和現在的情況都差不多,雖然補訂為地主,遭遇卻大不一樣。收繳浮財時,老六是“掃地出門”的地主。掃地出門是這樣執行的,貧協給你另外指定個住的地方,再給你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用品,你帶上你的一家老小去到哪裏過日子去吧;給你的家大門上一把大鎖,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成了“浮財”,當然包括房子,將交由貧下中農分配。你家從此以後,要從“一貧如洗”開始,重新過日子。
收繳老七浮財時候,好多人都不願意去老七家搬東西,這不是廣大貧下中農階級鬥爭的覺悟不高,而是大多數人都受過老七的恩惠。除了所謂的“雇工剝削”外,老七也從來沒作過什麽過分的事,而且常常行善做好事。後來,工作組和貧協領導商量了以後,讓老七自己列了一個家產清單,家裏都有什麽東西,在外有什麽賬目往來。在清單上,可以注明那些東西是家裏常用的,那些是自己希望留下的。根據老七的清單,由貧協和工作組審議那些是要收繳的“浮財”,那些是可以留給老七的。
搬浮財的那天,去的人也是先和馮老七打招呼,說是貧協和工作組派來搬東西的,那意思是我們是幹活出力氣的,收不收繳浮財,收什麽都與我們無關。老七還是笑著招呼大家。知道今天要來收繳浮財,按照工作組和貧協的審定,事先整理好要搬走的東西,告訴來人什麽東西在什麽地方,甚至還沏了好茶,招待來人。不明真相的人可能還會以為,是馮老七在找人幫忙搬家呢。
開馮老六的鬥爭大會時,真可以用義憤填膺,群情激昂,你死我活等詞來形容。如果當時不是工作組派基幹民兵控製事態,保護馮老六的話,估計老六那天就下不了鬥爭大會的台子,會被當場打死。據說為了保護馮老六不被打死,好多基幹民兵都挨了群眾的拳腳。開完鬥爭大會,馮老六在家裏躺了一個多月起不來炕。
鬥爭馮老七的大會,遲遲不能召開,原因是在貧下中農大會上,很多人不同意鬥爭馮老七,說是他過去有過剝削,我們收繳了他剝削的部分就可以了,他又沒有罪惡,為什麽要鬥爭他。另一部分人說,什麽叫做沒有罪惡? 剝削就不是罪,不是惡嗎? 剝削就應該受到懲罰,就應該被鬥爭。這樣開了兩次貧下中農大會都沒有決定該怎麽辦。最後,工作組認為,鬥爭地主不是欠債還錢的經濟問題,而是階級鬥爭的政治問題。不召開鬥爭大會,就是不搞階級鬥爭,階級陣線就不能明確。所以應當召開鬥爭大會,隻是要按照政策,不能再有體罰打人的事情發生。大概是上一次鬥爭馮老六的故事和結局把工作組也給嚇怕了,真要弄出一條人命,就算是地主分子,工作組也不好向上麵交代。
召開鬥爭地主馮老七的大會,就在這種氣氛中進行的。會上,遇到了沒人發言控訴的尷尬,主持會議的人一再鼓勵大家發言,可是,包括那些積極主張開鬥爭大會的人,也裝聾作啞,一聲不吭。後來,主持人隻好指定某某某發言,某某某站起來說:“馮老七是個老實人,他有什麽罪行就由他自己向大家交代爸。”說完就坐下,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沒啥可說。 主場人又不得不指定另一個某某某,發言, 第二個發言的不得不站起來,說道,“雖然剛才有人讓老七交代他的罪行,不過我看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罪行。與其在這浪費時間,還不如把馮老六拉來讓大家鬥爭。” 於是,馬上就有人附和,“對,應該鬥爭常老六。”“我們要求鬥爭馮老六”,“把馮老六拉上來。”
工作組和貧協的領導一看,要麽再鬥爭一次馮老六,要麽今天的鬥爭大會就難以收場,沒人發言呀。最後隻好同意群眾的意見,派人把馮老六從他家裏帶來。可憐的馮老六還在炕上躺著,隻好拖著拐杖,來到鬥爭他弟弟的鬥爭大會上陪鬥。說是陪鬥,其實還不是以鬥爭老六為主。 什麽按頭喝水式,噴氣飛機式,高凳懸空式,當然還是少不了皮肉受苦,老七在旁邊聽著他哥哥被打,隻是一個勁的撓頭。左右看看,顯得很尷尬,大概看他哥代他挨打受罪,心裏會不好受,他也許真想上前替他哥哥挨幾下子,可惜沒人搭理他,把他幹涼在旁邊。隻能低著頭,不停的撓頭,不時朝他哥那兒偷看上一眼。
雖然都是地主,還是有很多不同。正所謂,身前身後,種瓜種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看了《白鹿原》,想起這麽一件事。如果土改時,鹿子林和白嘉軒都被評為地主,不知道那些後來的“貧下中農”是否會區別對待白鹿二人?
這個很可能和智力有些關係。我們那兒貧協的後代,現在大部分還是給別人出力幹活。
有些地主的孩子婚嫁難,後代一般。大多數地富分子的孩子後來又當權了。老毛白忙活。後代大多出國了。
貧協的人的後代大多仍是農民工。
天朝的事隻有天知道。
**** 沒有。隻有惡霸地主和一般地主。因為共產黨革命叫民主革命。民主革命有點類似資產階級革命,但是 又有不同,所以叫新民主革命,以示不同於資產階級革命。因為地主是民主革命的主要對象,而資本家不是。所以資本家會有開明的,地主則沒有。
其實馮老六爺不是惡霸,他很有點像白嘉軒。如果有時間,我會介紹的。
我知道資本家就有開明資本家之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