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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三號是我與老鼐結婚十五年紀念日。十周年時我認真碼了一篇字做紀念,後來幾年裏忙忙碌碌又犯懶,就隻顧著吃喝、不認真碼字了。如今卻嚇了一跳:怎麽一晃眼又過了五年?
這五年裏,鼐百科鬢邊可能又添不少白發,我臉上可能又添不少皺紋。但這都是理論分析而已,事實上,我們每天互相看著,不大容易看出變化,隻有在看舊照片的時候,才發現:啊呀,果然老了許多啊!
十周年時碼的那篇字,該說的基本已經說了,之後不過是重複與延續。沒有壞事發生的重複與延續已經是萬千之幸,尤其是當我們知道一成不變的重複與延續畢竟是奢望,因為無論如何,生活總是要把各種衰弱、疾病和死亡擺在我們麵前。
十五年的三分之二時間,我們共同致力於養育孩子。托小貓今年上初中了,對父母滿懷深厚的眷戀和溫柔的愛,但是性格裏依然保留南蠻和西戎的倔強和固執。但她父母也不是溫柔的小綿羊,所以養孩子的過程並不總是和風細雨。五年前我以為我們夫婦三觀一致、思想高度一致、基本已經沒什麽原則上的分歧。後來發現養育一個孩子會讓我們在無分歧中也能產生出新的分歧。好在我既懶又慫,遇上大的決定,最多虛張聲勢地嚷嚷一下以刷存在感,然後就聽我丈夫的話了。
前幾天跟我一樣高的托小貓要用自行車載我,我堅決不從。她哼哼唧唧地問:“媽媽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說:“我就是不相信你。你把咱們倆都帶溝裏去怎麽辦?我隻相信一個人,就是你爸爸。我相信他不會摔著我的。”
托小貓說:“就算你跟爸爸有時候會吵架,你也隻相信他嗎?”
我說:“當然。”
這個我不一定溫順對待、卻充分信任的男人,十五年前在巴黎跟我結婚。十五年彈指一揮間。我們結婚照上的很多人如今已經長大,或者變老,或者死去。
十年來每天生活在老婆和女兒的中文環境中,司馬鼐先生的中文聽力有了長足進步。但是口語表達能力始終停留在低級層次。回中國時與嶽父母的對話也始終是質樸的“好吃”,“我洗碗”等。鼐百科知識淵博,文化涉獵甚廣,對中國文化本來並不特別感興趣,並不是因為喜歡中國所以才娶中國老婆,而是因為誤打誤撞娶了中國老婆、所以才跟中國掛上了關係。事實上到了現在他也並不是特別喜歡中國,就像我也並不是特別喜歡法國一樣。所以我們終究都是個人主義的擁躉,對對方的國家和文化無愛也無恨,不排斥也不著迷。
我們在個人主義的照耀下相信愛情和家庭責任感。這一點大概是我們最大的思想共鳴,也是我們能在各種雞毛蒜皮的瑣碎考驗中依然互相信任的基石。我對丈夫的眷戀永不可抹滅我的個性,可是我依然眷戀他。所以我會為雞毛蒜皮跟他吵架,也會把頭枕著他的肩膀入睡,然後被他的呼嚕聲驚醒,恨不得往他嘴裏塞一隻臭襪子。
我說:“老鼐,我不是美女,老了也就算了。你好歹曾經算個帥哥,現在怎麽也變成個呼嚕震天的中年人了?以後變成像你伯伯一樣腆著大肚子的禿頭怎麽辦?”
話音剛落,我自己都被自己所描繪的圖景給嚇了一跳。於是起身去照鏡子,然後逮住托小貓訴苦:“我怎麽長得越來越像姨奶奶了?”
托小貓毫不留情地補刀:“真的,而且越老越像。”
2019年10月23日當天,女兒給我們倆在亞琛大教堂裏拍了一張合影。老鼐很喜歡這張照片,說構圖和背景都像古典肖像畫。我覺得對於一張結婚紀念日的照片來說,倆人太端莊肅穆了。但考慮到我們對麵就是查理曼大帝的千年遺骨,又覺得這樣的端莊肅穆有了些不同凡響的意義。
不知死之長久,如何知愛之重要。
老鼐叫我“Ma petite Quinze-ans”(“我的小‘十五年’”),問我:“十五年是什麽婚?”
我說:“好像是水晶婚吧。”
據說婚姻就像鞋子,合不合腳隻有自己知道。那我們現在穿的就是一雙水晶鞋了。然而我們終究不是灰姑娘和王子。我沒有仙女做幹媽,他身後沒有一個王國。我們是農民的孫輩、普通工薪階層的子輩、兩個略可以招搖撞騙的知識分子、跨越千山萬水也基本算門當戶對的一對。我們是灰太狼和紅太狼,吃著胡蘿卜,憧憬著羊肉,互相揮舞平底鍋,互相牽著手。
現世安穩就在渾渾噩噩裏。一點都不想寫,也就是安穩了。
祝喜樂安好。
吃飯是每年都吃的。碼字就不是每年都碼了。:)
謝謝美言。歡迎常常來玩。:)
謝謝!祝大家都平安喜樂。
哈哈,不算情書,因為他反正又看不懂。不過隨手寫幾筆,算是略略記述生活痕跡吧。以後老了老了還能讀讀。
托小貓從小就能補刀,經常穩準狠……但是還逗人愛……
祝一周快樂!
謝謝!我現在除了瞎玩耍以外,也不太愛動筆了。以後可能越來越沒話可說了。:)
歡迎來訪,謝謝捧場。
托小貓長得太快了,已經會給媽媽補刀了,懷念那個精靈古怪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