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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的幻滅與重生

(2017-12-20 07:08:29) 下一個

今年對於托小貓來說,是有紀念意義的一年。因為年中某天,她坐在爸爸書桌前看電腦上的動畫片,老鼐毫無防備地當著她的麵拉開抽屜收拾東西。托小貓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抽屜的某個角落放著厚厚一疊她過去幾年裏以為早就已經寄給聖誕老人的信。

可憐的姑娘大驚之餘,立刻做出了準確分析,然後就哇哇哭了。童話裏原來都是騙人的……

我一邊大罵老鼐毛手毛腳,一邊使勁安慰她。她抽抽搭搭地說:“其實……我之前就已經有點懷疑了……”

她的懷疑一半來自同班同學Victor的機靈:這個男孩子在六七歲的時候表現出了偵察兵的天賦,在聖誕樹邊埋伏了攝像機,企圖攝下來訪的聖誕老人和他的麋鹿。可是第二天檢查偵察結果,鏡頭裏既沒有鹿也沒有白胡子老頭,隻有深夜鬼鬼祟祟來放禮物的爹媽;

另一半懷疑來自她奶奶的笨拙。據托小貓自己描述:“有一年聖誕節,在Grand-mère家,我早上到壁爐旁邊去拿到自己的禮物,其中有兩包,我還沒打開呢,Grand-mère就說:這兩包是一起的。打開以後,果然是同一套玩具。如果不是她自己放的,她怎麽會提前知道這兩包是一起的?”

懷疑歸懷疑。托小貓始終抱著萬一的僥幸,尤其是因為父母親實在是太狡猾了。在過去的幾年裏,我們聖誕節都是離開自己家、到公婆家去過,但是我們每年都能做到在離開之前的瞬間,避開托小貓的視線,把禮物放到聖誕樹下。等從爺爺奶奶家過完節回來,又刻意讓她第一個進門,第一個發現那些禮物。這樣,我們就有了不在場證明。在托小貓的理解裏,我們是不可能有放禮物的時間的,那麽放禮物的就一定另有其人。而她的所有親戚家人聖誕節都跟我們在一起,因此也有不在場證明。所以放禮物的隻能是從天而降的那個聖誕老人。

我們的周密安排使托小貓始終對聖誕老人抱著幻想,但是狡猾的父親終於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那些理應早就被寄出去的信件的集體暴露,讓托小貓的懷疑變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雖然她還是想不通禮物怎麽會在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出現在聖誕樹下,但她已經明白這最多是個計謀,而不是奇跡。

托小貓哇啦哇啦哭了很久,熱淚盈眶地與自己懵懂無知的兒童時代告了別。我們輪番安慰她,說:“乖乖你要想,爸爸媽媽這麽多年以來費盡心思地給你維持一個童話,是很愛你的表現。你應該高興我們這麽愛你。”

她抽抽搭搭地說:“但是我還是難過……而且我還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時候把禮物放在聖誕樹下的……”

我說:“這不正好嗎。就讓這一點繼續保持秘密吧。現在,聖誕節送禮物就不再是個童話了,而是我們之間的一個遊戲,這不是很好嗎?”

每年十二月中旬,都是托小貓給聖誕老人寫信索要禮物的時候。從一開始,我們就要求她,這封信必須用中文寫(為什麽呢?我們也說不清。可能因為聖誕老人是中國人?反正每年就這麽含含糊糊混過去了)。今年我很擔心,童話已經破滅,她一賭氣,不再寫了。沒想到今天早上在家裏,她居然欣欣然寫了,寫得還又快又好。謄寫時甚至破天荒第一次主動注意到了文章的內部邏輯,根據文意,把一個本來很突兀的句子挪了個地方。

寫之前她打開抽屜,看了看前幾年寫的信和聖誕老人的回信。我在旁邊偷偷觀察她,她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露出了溫柔的微笑。我趕快趁機說:“你看看這些信,有你小寶寶時候的,字都寫得歪歪扭扭;也有後來寫得好的。我們會永遠留著做紀念,多好啊。你高興嗎?”

她點點頭說:“嗯”。然後就開始寫了。以往每年的抬頭都是:“親愛的聖誕老爺爺,……”今年的抬頭是“親愛的聖誕老爺爺和聖誕老奶奶,……”

“他們是兩個人。所以要寫給兩個人。”她鎮定地說。

聖誕老奶奶使勁抱了抱她,覺得怎麽抱她都不夠,怎麽親她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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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信和今年的信。去年還蒙在鼓裏,今年是真相大白後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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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0)
評論
舞女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湖上的野天鵝 回複 悄悄話 哈哈,我兒子也是2017年聖誕節之前表示童話破滅的,他8歲,突然之間就不信了。前幾年對聖誕老爺爺那是推崇備至,收到禮物的時候總是無限幸福,堪稱狂喜。露餡的經過是,他學會了查字典,沒事就去學校圖書館查資料,發現聖誕老爺爺的詞條解釋是:一個想象中的人物...... 我們住意大利,和法國同為拉丁語係文化,看來聖誕老爺爺的故事都是給8歲以下小寶寶安排的,這是成長時間表到了.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zqy68' 的評論 :

昨天剛跟她大發雷霆一次……之後又後悔。我真是個壞脾氣的媽媽……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kingfish2010' 的評論 :

謝謝,謝謝,好久沒登錄,新年都過了20天才回複……遲到也祝你新年快樂!(再遲就快趕上春節了)
zqy68 回複 悄悄話 好有愛!!! 愛S托小貓了 !!!
kingfish2010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哈,露餡兒了!
小貓字真是很漂亮,會寫這麽多字了,真好!
祝全家新年快樂!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qzhu-' 的評論 :

這麽長,我居然給讀完了……其中有這一段,似乎可以為托小貓提供理論支持:

“ ‘您'字並不區分單數和複數。但是,近幾年出現了“您們'這一表敬稱形式。好像這是“您'字被應用到北京話之外的一個衍生物,不過到現在為止,“您們’’還不是得到人們特別是講北京話的人群的普遍認可,並且它的使用主要局限於書信體等的書麵語體,在人們的口頭交際中還很少出現。”

托小貓不屬於講北京話的人群,而且她這詞正好用於書信,這樣說來,似乎也能勉強過得去。當然她也可以寫“您二位”,但是聽上去就像茶館夥計的口氣了……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xiaofengjiayuan' 的評論 :
好像一家子都比較傻,哈哈……謝謝美言,祝節日快樂!
-qzhu-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托寶貓' 的評論 :


供您參考
http://www.qlcaibian.com/articleOne.asp?articleId=2721&classid=86

xiaofengjiayuan 回複 悄悄話 好可愛的爸爸媽媽和孩子!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qzhu-' 的評論 :

謝謝語普。但這還是沒有回答我的疑問:不管“您”的本意是不是“你們”,現在它用作第二人稱單數的敬語這是毋庸置疑了吧?那麽現在,第二人稱複數的敬語是什麽呢?如果我們把“您”看作起初的本意,那它就是第二人稱複數(非敬語);如果我們把它看作現在的意思,那它就是第二人稱單數(敬語),在兩種情況下,第二人稱複數(敬語)都是缺乏的。今天的現代語,如何表達“很多個您”這個意思呢?
-qzhu-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托寶貓' 的評論 :

“您“的本意就是“你們”的意思。元代“你們”寫作“你懣”,於是產生了合音字“您”nim,意思就是“你們”。之後在明代,“您”隨其他-m字一起變成-n尾,讀作nín。字意上從“你們”漸漸演產生了“你”的尊稱的含義。第二人稱複數代詞演化出第二人稱單數敬稱是世界普遍現象。王力先生在《漢語史稿》中說,“您”應該也經曆了和今天法語的“vous”一樣的階段:既表示第二人稱單數敬稱也表示第二人稱複數。但更進一步,最終消滅了“你們”這個原本的意項,隻做“你”的敬稱。

也許是因為“您”的“你們”這個意義消失還不是很久,所以還沒有產生“您們”這種說法。

還有一個字“怹tān”,是和“您”平行發展的,由第三人稱複數發展而來的第三人稱單數敬稱。但“怹”在今天的北京話裏已經趨於消滅了。據說部分地區的方言還有所保留。80年代的清宮電影還出於仿古的目的用這個詞。
英語的“你”原本是thou。you原本隻是“你們”。you也演化出了“您”的敬稱含義,反而越用越多,最終把thou(你)消滅掉了。不知道漢語的“您”會不會最終把“你”消滅掉。

作者:知乎用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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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藏龍臥虎' 的評論 :

她做不到一寫就寫得這麽工整,都打過草稿的,雖然今年的草稿寫得比去年快。草稿裏有幾個錯別字,我給她指出,她自己改掉了。
祝節日快樂!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Diana-Sun' 的評論 :

教不好,瞎教。:)多謝美言,祝節日快樂。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qzhu-' 的評論 :

是吧?我當時也這麽覺得!但是不太確定,又不想打擊她的積極性,就忍著沒說。
可是這樣的話,“您”的複數是什麽呢?難道也是“你們”?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蓮盆籽' 的評論 :

以後這寫信估計就變成各自心知肚明的保留節目,從童話變成儀式了。
多謝你美言!也祝節日快樂!
藏龍臥虎 回複 悄悄話 Wow! 托小貓的中文真是太棒了
Diana-Sun 回複 悄悄話 托小貓很可愛。你們對孩子的教育很成功,不僅僅是中文方麵。
-qzhu- 回複 悄悄話 沒有'您們'這個詞,小時候考過
蓮盆籽 回複 悄悄話 幻想破滅之後重織童話故事,是對美好未來充滿了信心。
托小貓很可愛,字寫得漂亮。佩服你們對孩子中文教育的堅持。祝你全家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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