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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1
上一集播出之後,很多觀眾(主要是女性觀眾)來人來函,紛紛對我把酒大俠描繪成一個重酒輕色的super柳下惠表示不理解,並一致認為酒大俠把自己鑿瘸那一幕不僅太過血腥,而且就此把酒大俠的大好前途斷送,實在匪夷所思。其實這些觀眾大可放心:首先,酒大俠有可能是重男輕女而不是重酒輕色;其次,就算是重酒輕色,那也隻像重色輕友一樣,是個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的問題而已,不曾也不會影響酒大俠的光輝形象。最後,像酒大俠這樣重結果而輕過程的絕頂高手,做一件事情時又怎會不事先想好退路?酒大俠的瘸,隻是應景之作,瘸得巧妙、瘸得精致、瘸得放心,是一個可逆的過程(當然,那些斷掉的鑿子刀子銼子是不可逆的)。在伏在過大俠背上一飛衝天、鳳凰涅槃後的一個月,酒大俠就已經行走如常,連輕功都已恢複了七八成。
大概是對過大俠溫暖寬闊的後背印象頗深,酒大俠對這一段瘸掉的經曆似乎很是眷戀,以至於之後許多年裏,時不時要時光重現,假扮一下瘸子,同時還要用鍋底灰把臉啊後背啊肱二頭肌啊統統抹黑,在不影響社會風化的前提下,把能露的身體部位都露出來,假裝yesterday once more。江湖上對他又瘸又黑的誤解,以及我想像裏在公共場合遇到的黑胖瘸老頭,全都來源於酒大俠這個yesterday once more的不解情結。
話說過大俠從一輛起火的馬車裏像收獲烤白薯一樣收獲了酒大俠之後,很多年裏,兩人形影不離,在過大俠行俠仗義的道路上雙劍合璧,威震天下。過大俠向公蒼蠅揮劍,酒大俠就在旁邊飛起靈犀一指,拈住四下迸散的蒼蠅器官,小心地把它們放在一個袋子裏丟到垃圾桶,以免汙染環境;過大俠闖進縣衙去,負手昂頭冷笑的時候,酒大俠就用真氣不動聲色地托住過大俠的帽子,以免過大俠頭昂得太高,帽子掉下地來,在縣衙裏一幹人麵前失了身份;過大俠在山上跟高人弈棋,酒大俠就在旁邊望風,負責用鯨吸功把山下燃起的狼煙吸過來,再用吐氣如蘭功吹到過大俠鼻子底下去,以免過大俠下棋下得太專心,看不到百姓們的求救信號。在做這一切的同時,酒大俠還要忠實地、巨細無遺地、一筆一畫地記述過大俠的事跡,身兼秘書、保鏢、發言人、經紀人、知心姐姐、酒肉朋友、金蘭兄弟等數職,這是多麽不容易啊。
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忠實的革命情誼也敵不過歲月如飛刀。有一天早上,酒大俠如往常一樣,給傳呼蛙喂了食,把長劍擦亮,往酒葫蘆裏灌滿酒,包袱裏裝滿肉脯幹糧,帶好筆記和筆,隻等著過大俠盥洗完畢,就要一起嗖出去,開始這一天拯救蒼生,啊不,蒼蠅的征程。可是,等過大俠終於梳好頭洗好臉,他對酒大俠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小酒,暫且放手,讓我獨自出去走走。
酒大俠愣了一下,說:那我到茅廁門口等你。
過大俠憂鬱而又堅定地搖了一下頭,說:我不是要上茅廁。我是說,我要一個人嗖。
酒大俠目瞪口呆。一時間,腦中轉過無數個念頭,這無數個念頭凝聚成一連串的問題,傾瀉而出:
怎麽了小過你這是是不是嫌我嗖得太慢如果是那麽我可以勤練功提速提速再提速你是不是嫌我記得太慢如果是那麽我可以去報個速記班好好學習努力提高你是不是嫌我喝的酒太多以至於把你的那份也給喝了如果是那麽我答應你我從今天起就開始戒酒不不這好像有點不可能但我可以每天準備兩個酒葫蘆而且是大號的到底是怎麽了你說啊為什麽你為什麽要一個人嗖
過大俠搖頭搖頭再搖頭:
小酒,你很好。他說。可是……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唱完這句,過大俠剛毅的目光稍稍變得柔軟:
放心,等不到跌倒,我就會回來的。
酒大俠眼看過大俠心意已決,知道再多說也無益了。他愣了半晌,黯然點點頭,長歎:相見時難別亦難。罷了罷了,但去莫複問,白雲無盡時。
一隻蒼蠅飛到他們中間,嗡嗡地唱: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外麵的世界很無奈。當你覺得外麵的世界很無奈,我還在這裏默默地守候你……
過大俠按捺下了拯救這隻蒼蠅的欲望,深情地望了酒大俠一眼,轉頭向門外,一副遠行的我看著天空慢慢亮——起——來的躊躇滿誌姿勢,然後抓起桌上的包袱、酒葫蘆、長劍和傳呼蛙,嗖出去了。
這一去,從此杳無音信。
酒大俠把筆記整理了一百多遍,自己的那隻傳呼蛙喂了一百多遍食,過大俠還是音信全無。隻有那個月黑風高之夜,過大俠疑似回來過一趟,那也是過家門而不入,鬆濤陣陣:他已離去,他已離去了。
酒大俠很是落落寡歡了一陣子,直到有一天早上醒來,突然心頭清明,一片雪亮。他想起自己當年也是風流不羈的少俠,青衫磊落,快意恩仇,行雲流水,笑傲江湖。他又想到一句老話:思念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繼承他的事業。不僅要繼承,還要推陳出新,用另一種方式,殊途同歸,取得同樣璀璨的綻放。
一念至此,酒大俠豪氣頓生,仰頭往銀漏鬥裏倒了一壇酒,擦擦嘴,跑到縣衙門口咚咚擊起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