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深愛過 7.
(2010-03-27 08:4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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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深愛過 7.
莊問:"去哪?"
"哦,回公司。今天慘了,我家住的大廈電梯維修,一年一次。因為是老房子,隻有一部電梯,要爬幾十層樓,我一般都是在外胡混,捱到天亮才回家。現在橫風橫雨,天文台又預告遲點要掛八號風球,所有的店都要打烊,我不知去哪裏才好了。哎,看來要貢獻給公司了。"
莊不出聲。沒有回應我。大家無言地望著雨幕中的行人,車子在市區左穿右插。
車到公司,司機很機靈地把車子開到大廈側門,我急急衝進窄小的門,莊跟進來,兩人互相望望,頭發濕淋淋地搭在腦門上,大家一樣狼狽,哈哈大笑,互道再見,莊回到他自己的辦公室,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打開寫字桌左邊最底下的抽屜,放進手袋,把文件夾扔在桌上,我攤在轉椅上,吐出一口長氣,"唉~~~"地一聲,嬌歎"好累哦~~~"身體倚著電腦椅,左轉轉,右轉轉。
望一望,咦,周圍人都不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隻有我一個人。望望牆上的掛鍾,哦,原來已經五點多了。隨時要打風,大家便提早做鳥獸散了。
我去洗手間梳洗一下,又去pantry斟了杯熱水,坐在位置上,懶洋洋地望著電腦,雙手捧著杯子,一邊吹著熱氣,一邊慢吞吞地有一口沒有口地喝水。
今天慘了,才五點多,人都散了,要捱那麽漫長的一夜,難道真要在公司坐到天亮嗎?
一想到這,我的頭有五六個大,腦袋發脹。
嘟著嘴,不知所措地胡亂哼哼唧唧著,發著牢騷,臭罵這死台風,早不打風、晚不打風,偏偏要到今天打風。又罵這臭電梯,幹嘛年年要檢修嘛! 又恨自己沒本事,掙到錢,搬到新樓去,不就不用煩了嘛。
這時,感覺有個人影,站在背後,我唬地一下,跳起來,水杯一下子拋到地上,"當啷"一聲巨響,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顯得格外驚人,我回頭一望,怪叫:"哎喲,莊先生,人嚇人,嚇死人的呀!office一個人都沒有,你一粒聲都不出,這樣子站在人家背後,三魂被你嚇出了七魄!"
我一邊拍著心口,一邊嘴裏亂叫喚。天氣不好,心情肯定不好,環境又逼人,還要來嚇人,這種時候,叫誰都受不了啊!
莊委屈地微笑,說:"好好好,都怪我,那我陪罪,請你吃晚飯,好不好?"
我楞一下,歪著頭,上下打量他一下,想想,說,"好!我要吃魚生壽司。"
莊反而楞了,沉吟:"壽司呀,生冷食物哦.....好吧,舍命陪小姐。"
"哦,也!"
我高興地把一肚子悶懨,全拋到腦後,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莊說,我已經叫司機回去了,我們搭的士吧。我沒有異議,反正他請客。
他問,去哪?
我想了想,"去尖沙咀吧。"我家住銅鑼灣,不想在離家太近的地方和一個老男人吃飯,被熟朋友撞見了,可就糗大了。
出了公司,風大雨大,真是鬼影也不多一個。等了老半天,終於見到一輛空車。
我吩咐的士司機:"尖沙咀金巴利道。"
司機一聽,打風天,還要過海。忙說,"小姐,起步價加30元。"
風吹得雨傘東搖西擺,我艱難地緊緊握著傘柄,轉頭望向莊,他點點頭,兩人上車。
天色昏暗,幾近傍晚的時間,街燈早已點亮,雨幕在燈光下密布如織,車子在進入紅 海底隧道前,放慢速度,車流比水流慢得多了,車子隻能一步一挪地向深海緩緩進發。
車窗外,一片迷蒙。我的心裏,也一片迷蒙。
一路無話。
車子停住,我向外望,到了尖沙咀金巴利道的"壽司亭"。莊付車費,然後下車,繞到我的車門旁,禮貌地撐著雨傘,為我開門,遮雨。我有點感動,畢竟人家是大人物,我是小人物。忙道"謝謝"。
衝進壽司亭,隨便布簾上掛的小小風鈴"叮鈴鈴"一聲脆響,全店此起彼落地響起了日語熱情的招呼:"歡迎光臨"。我熟練地一路向服務生們點頭彎腰回禮,跟著女服務生上了二樓。莊高大的身軀,笨拙地學著我的模樣,不斷點頭哈腰,有點可笑。
我忍不住抿嘴偷笑。整一整年紀長的人,有時滿有趣。
來到這個充滿了年輕人氣息的店子,他渾身老大不自在的感覺。
圓凳子太小,壽司吧台太窄,腳離開地麵太不安全,巨大的公文包沒處安置,樣樣都顯得那麽不協調,別扭。
我樂。
我把手袋摟在懷裏,像小女孩抱著玩具熊。莊尷尬地看看我,舉起他巨大的公文包。我順手拉過一張圓凳,放在兩人中間,示意他把包放在上麵。他四周望望,因為風雨,客人不多,這才安心地霸占了一張凳子。
我向吧台上整齊放置的杯子架上伸手,取了兩蘋硬塑膠杯,在麵前的四方形黑色木盒中,取了兩包袋裝茶包,每杯各放一包,把杯子靠向麵前的取水器,滾熱的水衝進茶杯,不一會兒,濃濃的麥茶香飄起來,我湊近鼻子,深深地吸一吸氣:"嗬,真香。"把水杯遞給莊。又給自己衝泡一杯。
壽司吧台上,一碟碟的壽司排著隊,像整齊的小兵,緩緩地來到麵前,接受檢閱。我先挑一碟中華沙律,招手叫來服務員,突然想起旁邊還有個人呢,問:"你要不要麵豉湯?熱的,暖暖身子。"
他說:"好。"
我叫服務員寫兩碗麵豉湯來。在壽司亭裏,沒有比這個麵豉湯更便宜的東西了,盛惠五元一碗。其它壽司,十三元至十八元一碟不等,一碟隻有兩件。
我告訴莊,這間壽司店,24小時營業,因為我今晚不能回家,所以打算通宵在這裏耗啦,他老人家呢,就悉隨尊便棉。
這個店最大的好處是,有叫你消磨時間的辦法,每個座位從任何一個角度,都能看到巨大的電視熒幕,我在寂寞的時候,喜歡沉醉在電光影畫裏,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處,有種超然物外的感覺。很好。所以我挑了這裏,來渡這不能眠之夜。
有聲音、有畫麵、有故事、有人物,那麽多的人陪伴著,時間比較容易過。
外麵的風聲雨聲,都已經不關我的事了。我漠然地邊吃邊看著電視機播放的港產舊片。一部接著一部。莊偶而和我評論著電視裏的故事人物,調侃兩句,逗得我哈哈一笑。時間過得飛快。
到了深夜兩點,突然,服務生走到我們麵前說:"對不起,小姐,先生,天文台改掛八號風球了,我們店必須暫停營業。不便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莊忙掏出錢包買單,我立時傻了眼。問:"莊先生,你也該回家了吧?"
我要到哪裏去渡過這風雨之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