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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鵬山讀《荀子》:養在深閨人未識(一)zt

(2010-06-07 06:33:23) 下一個
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於巫祝,信譏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滑稽亂俗,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萬言而卒。

——司馬遷《孟子荀卿列傳》

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皆鄉願也。惟大盜利用鄉願,惟鄉願工媚大盜。二者交相資,而罔不托之於孔。

——譚嗣同《仁學》



寫出“養在深閨人未識”這個題目,我是在說,儒家學說到了荀子,如同深閨美人一般,初長成啦!春心動啦,可以嫁人,相夫教子啦。嫁誰呢?當然是嫁與帝王家。相夫,就是相帝王,這“相夫”之“相”與“宰相”“垂相’之“相”是一個意思。“教子’教誰呢?教化人民啊。官為父母,民為子女,視民如子嘛。當然,更下之,則民為禽獸,如此更需馴育,教民也就成了“牧民”的重要手段;先馴化之,然後再驅使之。漢代官職中,“牧”,就是把民當禽獸“牧”。生而野性,何以能牧?當先教之。以何教之?以荀子思想。“之子於歸,宜其室家’(《詩·桃夭》),荀子思想確實很宜帝王之家。班固言儒家:“出於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漢書·藝文誌》)果然!“相夫教子——相人君教百姓——這是儒家幾千年來的角色。

可以這樣簡單勾畫一下春秋戰國之時的儒家人格史、角色史。孔子是沒落貴族中流落到市井中去的,不諳世情一片天真的子弟。他有一種高貴的品性,近乎淳樸的品性,他也有著貴族的愛好與教養:音樂,藝術,射、禦、《書》、《詩》,《易》——但他不得不在市井中廝混,從而對下層人民有了了解與同情,並在此基礎上,創立了他的“仁者愛人“的仁學思想,大同思想。但他骨子裏仍是日日盼望著回到他以前的中去,所謂的“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真是他的朝思暮想,當然也是他這個“逸民”的一片癡心在妄想。所以。他如同曹雪芹“秦淮風月哭繁華”一般,哭東周,哭周公,哭曾經鬱鬱乎文哉而如今又飄落殆盡的周,哭曆史背棄的一切,哭他失去的一切。他所做的,是對前代的整理與保存,好似在收拾後事一般,既嚴肅恭敬,又滿懷淒涼。他打開積滿塵土的竹簡,在幾百年積累的文獻中分類、編排、抄寫、揣摩,一邊歎息流淚,一邊孜孜(左石右乞)(左石右乞),忽而拍案驚奇,忽而仰天長歎。他敢情是在做著一個大大的複辟,而他的學說,則真真是一本厚厚的變天賬。天可憐見。我老是這樣想象他:在深夜,飆風四起,風聲鶴唳,四野一片漆黑,他用他蒼老的雙手,小心地圍攏一枚燭光,使它不至熄滅……

到了戰國中期,孟子,流浪既久,那種皈依的情懷早已隨時光的流逝而消磨幹淨。他不再是高堂老屋中的被迫出走者,失去主人身份者,遠遠的豔羨者,他是來去綽綽自由的客人了。他是那行空的天馬,獨來獨往。與他同時代的莊子表現了與他同樣的對自我身份的感覺,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一而不黨,命曰天放”,好一個“一”,好一個“不黨”,好一個“天放”!他們是天民,以放為天,天下之大,綽綽有餘裕,何施不可!所以,他們的天性,是如此的自由解放!孟子自稱“天民”,且是“天民之先覺者”,他追求的是“天爵”,他與舊貴族,已判然而劃出界限,他既不屬於上層的流裔,失勢者,又不屬於被人治的“治於人’者。在齊國,他隻做客卿,“不治而議論”,除了“議論”,什麽也不幹,不願成為官僚花名冊中的在冊人丁(孔子卻是做過大大小小好幾任的官),他自詡為“王者師”,是來教導他們,教訓他們走正道的。若是那些不肖的王們不配他的教導呢,他就滿懷失望也滿懷輕蔑地轉身走開,不吝去留。他是一位特行獨立的大丈夫。這是吾中華人格史上最光輝的一段,是中國陽剛之氣最充沛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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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部分見以下鏈接:


http://wenhua.eco.gov.cn/3/1/3/2/2009/0703/1350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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