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那是一種是什麽感覺?” 她告訴他,象在又黑又深的隧道裏,不顧一切地向前衝, “隧道總有盡頭,前麵總會看到光亮。” “真的嗎?我怎麽覺得衝出去,四周還是一片汪洋。”
時空的回聲
施瑤回國定居已經快五年了,跟著丈夫,帶著女兒過著普通而忙碌的日子。這天原本也是平淡的一天,要不是在浦東機場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所有的往事,怎麽會一下子閃現在她模糊的記憶裏了呢?
這是一個少有的高溫酷暑天,潮濕悶熱的空氣讓人身上整天都是粘粘的。表哥的女兒今天就要去英國讀書了,施瑤帶著女兒跟著他們一大群的親朋好友來到了浦東國際機場。一邁進寬敞明亮,凝聚著現代化氣息的機場大廳,一股少有的清涼冷氣讓人精神一振,那花季般年齡的女孩,還沒有邁出中國的大門,就儼然有了一種國際人的感覺。看著那張青春稚氣的臉,精心塗畫過的紅唇,施瑤突然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在親朋好友忙著為外甥女祝福告別的時候,在川流的人群裏,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還是那頭烏黑的短發,還是那個矮小的身軀,“貝貝,你跟舅媽呆一下。”還沒等女兒說話,她丟下她朝著那個背影徑直地追過去,眼看著就要到了送客止步的地方,腳底下突然被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絆了一下,起初以為是個行李,直到耳邊傳來一個婦人刺耳的聲音,她才往腳地看去。原來那圓圓的不是什麽行李,而是一個趴在地上玩汽車的孩子,“你怎麽走路的?撞了孩子也沒感覺呀?”剛才她的視線還一刻不停地追著那個背影,這時卻不得不停下來,她也是當媽的人,可從來不敢讓自己的女兒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場合滿地亂爬。就在那個刺耳的女高音,因為她的良好態度而不在追究的時候,那個背影轉眼就消失了。她伸長脖子往裏麵望去,攢動的人群裏就是沒有她。施瑤失望地往回走,還沒走幾步就看到表嫂抱著女兒,小跑著迎上來,怎麽剛才還添著棒棒糖的小嘴,現在噘起來快掛個油瓶了。“我不去奶奶家,她舍不得開空調。” “傻孩子,那是她自己住的時候,你去了當然就給你開了。”
女兒最終答應去奶奶家了,臨走時還一本正經地勾著她的手指頭說:“你答應過,等我回來,要空調開得大大的,蓋著大棉被跟你睡。”開空調蓋棉被,還是她當年在新加坡時的一個不小的奢望呢。
夜色籠罩下的城市已經酣睡過去了,隻有施瑤的燈還亮著,丈夫出差了,女兒也走了,書桌上攤開的郵件裏,一封筆跡熟悉的信突然跳入她的眼簾,那是她寫給在香港的白枚的信,走了這麽久,最終還是地址不詳而被退了回來。白枚,你說你會回來找我的,為什麽一去就是就是這麽久?上午在機場,明明覺得自己見到的那個側影就是金嫣,為什麽你總是來去匆匆?萬青,還有萬青,好不容易知道她落戶在美國矽穀,怎麽再聯絡就變成了房客的聲音?她怎麽也不能想象,有一天萬青會作起房東,不用問,她會是世上最通情達理的房東。
上海潮濕悶熱的夜晚,讓施瑤想起了新加坡,想起了自己和萬青金嫣還有白枚在一起的日子。四個頭一次離開家遠渡重洋的女孩,四個被出國潮的大浪席卷到那個熱帶島國的女孩,在異國他鄉相遇,那種感情象扯不斷的線,把她們一個個緊緊地纏在一起,以至於分開時的那份痛,至今還深深地埋在她的心裏。那曾是她救命的良藥,是把她從愁楚中拉出來纖繩,是打開她緊鎖著眉頭的鑰匙,是吹拂她一臉的倦容的清風。那是段浸泡著淚水和回蕩著笑聲的日子,那是段回味著酸甜苦辣的日子。離別後的歲月裏,施瑤再也沒有遇到過那份相依相隨的友情。在新加坡的東海岸,她曾默默地注視著海麵上那些反射著光芒的氣泡,跳躍著閃爍著,就像她們四個,轉眼間氣泡就那麽悄悄地破碎了,伴著微風各自尋找著那屬於自己的地方。就這樣隨風而去,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可是一閉上眼,還能看到她們聚集在一起的擁抱著跳躍著的樣子。
就在整理信件的時候,一眼看到包得漂亮的禮物,那本是今天該帶到機場送給外甥女的一條毛披肩,早上一忙怎麽就給忘了。英國的冬天陰陰冷冷的,本希望能給她帶些暖意。不過她什麽都不缺,還在她上小學的時候,表哥表嫂就發奮攢錢為女兒日後的錦繡前程做打算了。她那副自豪得意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的樣子,跟十年前的施瑤象極了。就連表嫂說的話聽起來都耳熟,“經濟上咱不擔心,你放心去吧。”這句話讓她想到了白玫,她何嚐為錢擔心過呢?可是她的眼淚一滴都不比她們少。
新加坡,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幾乎每一個跟她熟識的人,都曾好奇地問過她同樣的問題,可是她自己卻很難找出確切的話語來回答。新加坡,那曾是她們在掙紮在傷痛中長大的地方,那曾是她們從來都會向遠方父母報喜不報憂的地方。想起了那些跟她一起走過苦澀和辛酸走過煩惱和快樂的女孩。她的嘴角無意中露出了淡淡的笑。把傷痛丟掉,留下的就是永恒的微笑了。不是嗎?繁星點點,夜幕深沉,迷朦中,施瑤突然找到了一個認為最最恰當的描述:從車窗望去,那是一個象畫一樣美的地方。遠方傳來了時空的回聲,就像是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輕輕地呼喚著她。
九十年代中
起飛的時刻
明天施瑤就要離開北京上飛機了,新加坡那個隻有在畫冊裏才見過的國家,一想到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可以踏上那片土地了,她興奮地一宿都沒合眼。爸媽的臥室門虛掩著,傳出了爸爸的鼾睡的聲音,而躺在他身邊的媽媽,竟也跟她一樣徹夜未眠。不過,不是興奮,不是憂傷,眼望著天花板卻象還在夢中不願意醒來,不願意相信明天是女兒遠行的日子。那個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的獨生女長了二十多歲,還是第一次離開父母身邊。就這麽昏昏沉沉地躺了半宿,第二天一早,她還是全家第一個起來,煮了一鍋餃子,小盤裏擺上家裏鹽漬的糖蒜,又酸又甜,這麽正是的早餐,就為了給女兒送行,過了今天,不知道要等多久她才能吃不上自己親手包的水餃。一直在廚房忙活的她,忽然聽到女兒的聲音“媽,這些外衣和長褲不要了,已經快超重了。”看到滿箱子除了書不是麻紗就是網眼兒的夏裝,她好心塞進去幾件厚衣服,沒想到還是被女兒拽出來了。“新加坡一年都是夏天,那可是快到赤道邊兒的地方了。”快到赤道了?這就是老兩口對新加坡僅有的一點兒了解。“這些送給小保姆吧。”看著這些日子為出國作準備忙得像停不下來的陀螺的女兒,年邁的父母也隻能在心底下默默地祝福她。一切平平安安的。施瑤的任性大膽和執著,早就讓父母領教過多年了,他們年紀老了,可她還年輕呢,她要飛怎麽忍心要拉著她呢。
拉著塞得滿滿的手提箱,施瑤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父母關切的目光中。飛機場就象人生的新起點,雖然在眾多親友麵前,她展示出獨立堅強的一麵,讓他們羨慕和讚許。可是心底裏,她知道回頭會讓她,對那個生長了二十三年的故土就會有更多的一分留戀,回頭會讓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再度掀起一層層起伏的漣漪。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她再一次告誡自己不能回頭了。地麵上的景物漸漸變小而模糊,隨著飛機高空裏翱翔,她的心也越飛越高。還有六個小時,她就要在那個從未踏足過而又日思夢想的熱帶島國,開始她夢想的生活了,無數次浪漫的憧憬和希望,此時都溶化在那藍天白雲之中。她的思緒飛回了剛剛離開的那片土地,為什麽走得如此幹脆?就為跟陸易明堵那一口氣嗎?
兩年前的一個夏日的黃昏,在廣告公司工作的施瑤和圓圓大剛幾個年輕人,一邊幹活一邊說笑著。“歇會兒歇會兒,剛從攝影部取來的,給你們開開眼。”趙圓圓邊說邊拿出一疊相片故弄玄虛地擺弄著,“快點兒,給看看。”還沒等她說話,大剛一把就搶了過來。“這不是?”他張大了嘴,用驚訝的眼光看著施瑤。那是一組在海南島拍攝的相片,椰風海韻之中,在落日的餘暉裏,施瑤黑裏透紅的麵容散發青春的氣息,她邁開健美的雙腿在奔跑,伸展著修長的身軀擁抱著大海,頭後的馬尾辮兒在風中擺動,身上那條豔麗的吊帶裙隨風起舞。那就是她,那個以遊泳為樂,對打網球著迷的陽光女孩。看著相片,施瑤隻是抿著嘴笑。這是她的招牌微笑,這個師範畢業當了兩年老師就膩了,托文化局的父母找關係跳槽到這家廣告公司來的女孩,她有足夠的理由來微笑。有對視自己為掌上明珠的父母,有一個人人羨慕在外貿公司工作的男朋友,家裏家外,公司上下,她都是個嘴甜手勤,眼明腿快的好幫手。她的世界是花編織成的,是蜜浸泡過的。
就在她掛著得意的笑容,邁著輕鬆的步子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在公司門口她意外地看到了男朋友陸易明。“你不是晚上加班嗎?”他消瘦的臉孔透露出一股冷冷的叫人難以琢磨的神情。這原本看似意外的驚喜,在兩個人沒說幾句話後,竟讓她嗅出了戰場上硝煙的味道。“你叫人背後調查我?你不相信我就直說。” 施瑤簡直不相信這冷冰冰的話,是從那個帶副金邊眼鏡,看上去也是個文氣十足的男生的嘴裏說出來的,他隻比她大三歲,他怎麽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這麽指責她。施瑤強忍住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說: “我沒有,我沒有找人調查你,你沒做虧心事,幹嗎這麽大嗓門?”她是個獨生女,在家裏家外,走到哪兒不是被捧在手心兒裏吹著寵著。在學校的早戀苗頭剛冒出來,就被老師和父母合夥給卡死了,工作不久認識了這個男朋友,父母朋友同事親戚,恨不能全世界認識她的人都要給她考察把關,就怕她這個涉世不深年輕俊俏單純善良的女孩被騙了。可誰料到,那小子的個性比她還倔,居然就為這麽點兒小事兒就跟她分手了。更讓她傷心的是,平日裏自己伶牙俐齒,在他麵前怎麽就說不上來幾句話呢?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可是個得理不饒人,沒理也能絞三分的女生,不然在家裏媽媽怎麽會說她“說你一句,十句在後麵等著呢。”“不就是跟他校友打聽一下嗎?有什麽大不了的,至於嗎?”一個辦公室的圓圓還在火上澆油。
和陸易明分手不到半年,各種小道消息靈通的圓圓,就迫不及待地向她透露著有關路易明的所有近況, “施瑤,我實在忍不住了,還是告訴你吧,陸易明被他們總公司派到日本了,我哥跟他是商學院的同學。” 還沒等她往下說,施瑤就打斷了她的話,“那怎麽了?好呀。” 看著她不屑一顧的樣子,圓圓接著說:“再告訴你個爆炸性的,下個月他結婚,還請了我哥呢。”施瑤的眼裏不經意間飄過一絲暗淡,失神地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為了安慰她,圓圓連忙改口 “幸好你沒找他,感情的事這麽草率,才幾個月呀就了結了。不過,說句心裏話,以後你也得學著自立點兒,你爸媽太寵你了。”聽了她話裏好像還有話,施瑤很納悶,最終圓圓禁不起她三磨兩泡隻好向她交代了,原來陸易明跟他哥說過好幾次,活潑浪漫的施瑤,太黏他了,對他好得有些透不過氣來,跟她在一起還多了一份壓力。最後,她補充了總結性的一句話,終於給施瑤出了一口氣“有的男的就是這幅德行,對他們好,就給鼻子上臉了,誰缺了誰活不了呀。”
誰缺了誰活不了呀,話雖這麽說,可是施瑤這個看似結實健康的身軀下,藏著的是一顆如此脆弱的心。禁不感情上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受不了一點點的委屈。在陸易明麵前的她變得不像是真正的她,就憑她平日得理不饒人的勁兒,哪回他跟自己鬥嘴鬥贏過。可偏偏那天居然在他麵前啞口無言?分手很久以後,施瑤才隱隱發現,心底裏她還是對他保留著那份很深的感情,她不願意彼此在爭論中傷了那份感情,可她萬萬沒想到,最先把它摧垮的卻是他。她覺得很無奈,周圍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變得灰灰暗暗,這個從小任性倔強的女孩,有一天在昏昏沉沉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離開,也許離開才是最好的療傷的辦法。
九十年代初的幾年裏,隨著改革開放國門大開。把人們的視覺範圍由平日的柴米油鹽,洗衣機電視票中,擴大了無限的邊際。出國潮突然如狂風大浪般地席卷而來,施瑤大學高中的同學幾乎走了一大半,男朋友拉著女朋友的,姐姐拽著妹妹,家長裏短,樓裏樓外,似乎大夥都在尋思著,祖宗八代裏到底有沒有跟海外沾邊兒的親戚。心動不如行動,補英文,托關係,千方百計削尖了腦袋使勁鑽,隻要和外國能沾親帶故的關係,就是入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來。施瑤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從前學生時代,隻要衝出國門,鋪在前麵的就是條康莊大道,就連大院傳達室老趙的兒子也拖著大包小卷地到東歐闖蕩去了,憑什麽我就得窩在這麽個撐不死餓不死的地方呢。通過平時工作中的各種關係,能拉上的線兒全都拉上了。到美國留學的門檻越來越高,使館簽證處門口出來的人們,失望的臉可以組成一幅陰天圖畫。施瑤心裏雖然很不能早一天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可是看到同事朋友一個個在簽證時緊張的樣子,加上自己的文科專業,她知道出國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她對自己的未來舉棋不定的時候,辦公室裏發生的一件事,把她本來已經對出國動搖不定的心給弄踏實了。跟她同時進公司的一個女孩,有一天突然趾高氣揚大言不慚地坐到了她的位子上,接著她被告知調到行政處協助公司轉移辦公場所的事務,過去的第一天,她就搬了五箱礦泉水。趙圓圓下班後拉著施瑤的手,故作惋惜地說:“早就提醒過你,那位的事兒你別摻和,她拿回扣拿她的,她跟人上床也是她的事兒,你幹嗎那麽操心呀。” “你別這麽八婆好不好,我什麽時候說過她跟人那破事兒了,拿回扣也是好多人都知道的,隻不過老板問我我給了個肯定的答案而已。”就因為那個肯定的答案,讓施瑤在公司大展宏圖的夢徹底破滅了。也許圓圓教訓的對,別看她平時人前人後嘻嘻哈哈透著一份機靈,可骨子裏還是一張沒畫過畫的白紙,就算掉進社會的大染缸裏,充其量色兒烏塗點兒,可底兒還是白的。用圓圓的話說,人家機靈在心裏,你施瑤全靈在嘴上。就在施瑤暈暈乎乎地跟著行政處的司機跑東跑西的時候,沒想到才離開公司沒幾個月的大剛,突然出現了,終於把她從水深火熱中解救了出來。
她轉換了工作,薪水不簿,加上明裏暗裏的回扣,也有一筆不大不小的收入。不過她還是沒有徹底放棄出國闖蕩的打算。“出國那是插洋隊,你吃不了那苦?”大剛就是會潑冷水的人,“人家吃得了,我為什麽不行,我就是咽不了那口氣。”大剛對她不錯,知道疼惜她照顧順從她捧著她,可她心裏總是覺得他有點兒趁火打劫的味道,跟他的關係也是若即若離的。“你要真的想走,我認識一女孩兒,剛從新加坡回來,一個文化交流公司給辦的,材料齊了加上保證金及時匯過去,簽證沒多大問題。”大剛的話一下子把她冰冷的心又暖了起來,這一年來聯絡到的各個關係一個都沒回信兒。出國到新加坡?在她認識的人當中,就沒幾個能搞清楚到底是國家還是城市的,對那個地方唯一有印象的,還是從前幫父親收拾書房,見過一本新加坡華人史的畫冊,上麵的男人還梳著辮子呢。可是不出半年,就這麽個在地圖讓還要用筆尖點著才能看出來的國家,居然給了她留學的簽證,雖然上的隻是私立商業學院,那一紙簽證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寶貝呀,在施瑤眼裏它就是通往無限光明未來的通行證。拿到簽證那天那個樂,好像出了國就能擁有整個世界了。
眼看就要過年三十了,親戚朋友同學同事輪番給她餞行,餐桌上飯店裏,她被笑包圍著,陶醉著。這種突然冒出來的親情友情讓她整個人都喜滋滋的,隻是她從來也沒有想到,那是她在故鄉過的最後一個春節,人還沒有離開,可是她的心好像早就飛到了那陌生的地方,對於她這種喜歡浪漫探險生活的女孩子來說,出國後的日子裏,還有多少故事等著她呀。
大剛夠朋友,找了家五星級飯店的日本料理,風風光光地給施瑤送行。鮮嫩的海鮮,薄薄的三紋魚片上麵鋪著晶瑩的冰塊,在這初冬吃得人都冰涼涼的。最後還是大剛和圓圓就把這餐桌上的氣氛給攪熱了。“施瑤,聽說新加坡沒有四季特熱,那你不是天天都能穿裙子了。” “怎麽樣?眼饞了吧?我帶的都是夏天的衣服。”
終於有一天可以甩掉那些板人的套裝裙,累人的高跟鞋了。施瑤早就盤算好了,一條牛仔短褲,腳上再蹬一雙運動鞋,多瀟灑多自在。“一年都是夏天?在那麽熱情似火的國家,如果發生了什麽浪漫的故事,可別忘了透露給我們。”在公司那群女孩裏,施瑤的浪漫講究是出了名的,她愛好一切精美的東西,穿著不僅得體也很考究。無論是鞋子,耳環,衣著,包包,還是口紅,香水,甚至連裏麵的絲織內衣,她都是經過精心搭配的,直到自己滿意為止。連寫字樓裏打掃洗手間的阿姨都認識她,“這個小姐化的妝真好看。” 上次公司的攝影師帶她到海南島,私下給她拍的那套熱帶風情的相片,弄得公司上下還真以為他們怎麽樣了。其實那是攝影師還她一個人情,就因為她和攝影師的女朋友是鐵哥們兒,拉著施瑤一同前往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的。
“那麽小的地方你悶不悶呀?我聽說腳踩油門猛一點兒,就到馬來西亞了。” “吃壽司還堵不住你那張貧嘴?” 說著,施瑤的拳頭雨點般地落到了大剛的後背上,“誰這麽損?”圓圓笑得直不起腰,施瑤眼淚都笑了出來,這樣跟著這群哥們兒姐們兒開懷大笑的日子,竟成了日後少有的回憶。“謝了。”臨別前,施瑤留下的就這麽簡單的兩個字,大有一種壯士一去不複返的味道。
那陣陣的笑聲,那熟悉的城市,那關愛的目光,那生於斯長於斯的故土,在那漫長的六個小時的等待中,不知不覺中遠遠地離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