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南亞生活的那段日子裏,最不喜歡的時候是每年七八月,也就是中國農曆七月份。在哪兒我才知道中國傳統節日中元節就在那個時候,聽人說也叫鬼節。那一兩個星期裏,走到街上到處看到的是搭起的大棚,居民們三五成群圍坐一起邊吃大餐邊看大戲。平時沒什麽可忙的藝人們那個時候最受歡迎,一場一場的不停地走秀。按照傳統說法,每年的農曆七月,陰曹地府的大鬼小鬼全都出來了,準備出豐盛的宴席就是讓那些饑餓的鬼魂飽餐一噸。說不喜歡,是因為走在居民樓下,沒幾步就是一個用來燒紙錢的爐子。捏著鼻子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個濃煙繚繞的七月。
沒想到移居美國後,特別是小孩子大了,每年的十月三十一日又都要陪她過一個西方的鬼節。一開始怕她害怕還特意把恐怖的鬼故事藏起來,哪裏知道才讀了幾個英文單詞的她居然專門尋找來鬼節故事書來看,就連有關的兒歌卡通都是津津樂道。我很久都弄不懂,為什麽女巫骷髏蜘蛛網,血盆大口毛骨悚然的裝飾物會讓她如此的興奮。很多家的門前都會用鬼節的飾物裝扮起來,哪怕是黑漆漆血淋淋的麵具也會把孩子們吸引過去。而且沒有一絲的恐懼感,後來我知道了西方的鬼節對女兒來說最開心的莫過於兩件事:穿服裝,要糖果。黑夜降臨,身穿著五花八門服裝的孩子們提兜拿藍,看到門口有裝飾的人家,一心想著敲門要糖果,那股興奮勁兒早把什麽恐怖都忘了,世上的事兒有時就是這麽奇怪。
記得我小時候最怕聽鬼故事,其中也包括偵查破案的在內。最怕聽還最想聽,每當涼風習習的夏夜來臨時,孩子們吃過晚飯一溜煙兒的都跑到了院子裏,等到玩累了就一屁股蹲在門前大樹下操場前,聽著大孩子們講著鬼故事。最流行的就有“綠色屍體”“一雙繡花鞋”:一個白色的衣袖在黑夜裏的半空中飄飄蕩蕩,真的太可怕了。現在想來簡直就是自己嚇唬自己,都夜裏十點了,還是想再聽下去,可實際上是不敢一個人回家。實在不行了隻好硬著頭皮拔腿飛奔回家,等到跑得氣喘籲籲時才想起來看看身後是不是有哪個鬼影子跟著我。暑假裏,院子裏調皮的大孩子還會用一卷一卷的白紗布裹在頭上追我們那些膽子小的女生,一聲聲的尖叫在夜空中回蕩。
更可怕的還有那些破案偵探故事,因為是真事聽起來就越發可怕。一個皮包裝著一個頭一隻手什麽的,嚇得我常常睡不著。長大後在一本雜誌中看到一篇講述文革時期民間故事的文章,居然發現了好幾個小時後聽過的。那時候才不過七八歲,真的不知道那些可怕故事的來處。
手抄本小說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不過知道最流行的莫過於“少女的心”,七十年代還是文革後期,文學谘詢都沒有現在發達,許多不敢出版的東西也借著手寫或口頭流傳了開來,一傳二 二傳三,或許就因為能聽到看到的東西太少了,哪怕是可怕的鬼故事也能吸引著人們紮堆兒聽得如饑似渴。
那個時候對於鬼究竟是個什麽根本說不清,哪裏會像女兒現在還把拌鬼當成了一件樂事。現在想到,真正嚇唬自己的就是自己,聽別人講可怕就跟著覺得可怕,一個人時在黑夜裏越想就越可怕。可是如果當真能把鬼象小孩子一樣當作有趣的事來看,那種恐懼也就一掃而空了。兒童的心靈是單純而脆弱的,慶幸女兒生長在這麽一個開朗的環境中,如我小時候堵著耳朵尖叫著在黑夜裏往家跑的日子永遠都不會重現在她的生活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