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吃過的東西 (#9) 劉玉瑩寫於10/8/2010
補充(一):鳥結糖就是牛軋糖。
補充(二): 台灣早期是手工饅頭,後來上市了機器饅頭。我沒見過做饅頭的機器,隻知道這兩種饅頭的外形不一樣,手工饅頭是圓形,小山丘似地,吃起來很勁道;機器饅頭是長方形,饅頭表麵凸起,饅頭的頭尾是刀切得筆直,吃到嘴裏不勁道。我母親和我都不喜歡機器饅頭。華人超市賣的芋頭小饅頭,玉米小饅頭就都是機器饅頭的基本造型。
常吃的零嘴還包括羊羹,是一種像果凍,但比果凍硬上百倍,裏麵可能有洋菜的甜點。華人超市有賣,口感與質地都和以前一樣。
馬吉,(馬的是左邊是米,右邊是麻;吉的左邊是米,右邊是署)這是台灣人的叫法,這也是台灣字,國語字典裏查不到。實際上就是糯米糰子,跟湯圓很像,區別是湯圓下水煮,馬吉不下水。常見的馬吉餡兒有豆沙和花生粉拌糖粉兩種。我喜歡吃花生粉拌糖粉的那一種。華人超市有賣兩種馬吉,一是日本貨,一是本地華人做的。日本的糯米皮做得比華人做得細致。
小時候從不打聽食物的名字,買的時候就指著要買的東西跟小販說:“我要買兩個這個。”或“我要買五塊錢的這個。”日子也過來了。
蓮花豆,油炸撒鹽的蠶豆。吃到嘴裏疙嘣疙蹦的,我的牙口雖好,吃蓮花豆也很吃力。別的硬玩意兒,像火燒,煎餅,喝幾口水,就可以泡軟了,易於吞咽。蓮花豆就算是喝下一壺水,還是死硬漢一條,滿嘴紮呼紮呼的。所以我不愛吃蓮花豆。
我倒是挺愛吃煮蠶豆。魯肉湯在魯過蛋及豆腐幹後,魯湯的味兒基本上是變了,不能拿來再魯東西了,我就用這種該丟掉的魯湯去煮蠶豆。蠶豆本身有一點臭味,所以用這種魯湯煮蠶豆,不會影響蠶豆的風味。這種煮蠶豆,吃起來麵兜兜的,老人家都可以吃。
甘納豆,是糖漬的大紅豆,幹的,很甜,麵兜兜的,紅豆的外邊有白粉糖,幹在大紅豆的表皮上。1978年到伊利諾大學念研究所,住學生宿舍,在宿舍餐廳吃飯。第一次見餐廳擺出綠豆湯和大紅豆湯,心中好樂,各拿一碗,回到座位,一嚐,媽呀,都是鹹的!
油炸的零嘴包括了;巧果,蔴花,繖子。前兩種我不愛吃。巧果這名字取得好,實際上就是幹麵片,上麵有黑芝蔴,說甜不甜,還挺硬的。蔴花,不知是蛋放少了,還是發粉放少了,也是硬的,不香,不太甜。
繖子,我在師大家政係的中點課學過怎麽做:用高筋麵粉,加上蛋,糖,發粉,蘇打粉,揉成大麵糰後,擀平,擀得越薄越好,然後切麵條,切得越細越好,把幾根麵條像卷蔴花似地鬆鬆地卷在一起,下油鍋炸。由於是初學乍練,我們做的每根繖子細條都沒外邊賣的細。
台灣早先,不到冬至,不到元宵節,是不吃湯圓的。不像現在華人超市裏的凍櫃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擺著冷凍湯圓,隨時可以吃湯圓。真正吃湯圓是有講究的,冬至吃湯圓,元宵節吃元宵。湯圓是包的:把糯米粉和水,成一個濕的糯米糰,揪下一塊,捏平,把豆沙糰子或芝蔴糰子,包進糯米皮裏,揉圓,下水煮即成。元宵是搖的:把幹糯米粉放在簸籮裏,把豆沙餡球或芝蔴餡球,用笊籬兜著,往水裏一浸,撈起來就倒進簸籮裏,雙手搖簸籮,把糯米粉滾上餡球。然後把這個已經滾上一層糯米粉的糰子,再用笊籬兜著,浸水,撈起來,再滾粉,重複幾次,就可下水煮了。我喜歡吃湯圓,因為糯米皮比較細;元宵的皮比較粗,比較厚,口感不好。
夾心酥(Cream Wafers)和雞蛋卷都是當年高檔的食物。雞蛋卷很酥很香,咬一口,雞蛋卷就碎成小片片掉到地上。我母親最不喜歡見我吃雞蛋卷,因為渣子掉在地上,會招螞蟻。這兩樣吃的,在華人超市有的賣,做得是高水準喲!
台灣產藕,有嫩藕,老藕之分。嫩藕可以生吃,脆而不硬,水分多,淡淡的甜,我喜歡一口咬下去,瞧“藕斷絲連”的景致。老藕適合煮湯,煮出來綿兜兜(麵兜兜)的,和嫩藕各有千秋。嫩藕還可以切片做冷盆“冰糖蓮藕”。老藕可以填糯米上蒸籠蒸,若做鹹口味,就是一道菜;若做甜口味,就是一道點心。
很多東西都是四,五十年前吃的,哪能都記住。連著兩個周末,特別跑到兩家華人超市去對對有沒有漏網之魚。還真被我找到兩樣我整個兒忘掉的食物。一樣叫“蔴粩”(這是台灣發音,台灣字,國語字典查不到,奇怪的是電腦可以打出“粩”來)。它比我小時候吃的要小上一,兩號。蔴粩是半空心的,外皮有爆米花,白芝蔴,花生粉三種口味,一咬就會碎的。以芝蔴蔴粩為例,芝蔴裏麵是麥芽糖,麥芽糖裏麵是米製品,鬆鬆泡泡泡的,很脆,一沾口水,就化不見了。“蔴粩”原始功能是供神用的(華人超市麥的蔴粩的玻璃紙袋上印著“貢品”二字,“貢”是送禮物給皇帝的專用字,用在此處不妥,應該用“供品”兩個字),庵觀寺廟的左近都有得賣。因為它是酥酥香香的甜食,又成了小孩在最佳的零嘴。你若想去華人超市買一包來開洋葷,要有心理準備,這玩意兒出廠已經很久了,變得很硬,硬到雷胖吃一口都嚇一跳的地步。
另外一樣是“橄欖片”。在Houston 能買到的蜜餞橄欖,不論是辣的,甘草的…通通是整粒的橄欖。這裏提的橄欖片是染成紅色,加了糖,切成片,壓得平平的。最早吃這種橄欖片,應該是在我念銘傳國小的時候。在公館菜市場裏麵,有一個小得不得了的小店,周圍挨著牆,有幾張桌子,桌上擺著裝糖果零嘴的玻璃罐,這樣一擺設開來,小店就隻擺得下一張板凳,讓老板娘有地方坐著。有一個罐子裏裝的就是橄欖片。從前橄欖片的外麵有著細糖粉,這回從華人超市買的,竟然是白色的酸梅粉。酸得我眼睛都張不開,嚇自己一大跳。甜橄欖加上酸死人的酸梅粉,這是哪個天才發明的?
過年的時候,為了招待來拜年的客人,我家客廳的茶幾上會擺上一個多格果盒,裝了各種糖:黑芝蔴糖,白芝蔴糖,花生糖,冬瓜糖,花生糖豆…(輪流換著,多格盒沒那麽多格子)。芝蔴糖,花生糖,都是小長方塊,華人超市平時就有得賣。花生糖豆是我取的名字,不知它叫什麽,中間是一顆花生,花生外邊包著一層硬糖霜,硬糖霜被染成淺綠,粉紅及白色。好像隻有過年時,華人超市才賣。
另外茶幾上還單放了一個碟子裝瓜子,也是南瓜子,葵瓜子,西瓜子輪流擺。南瓜子太軟,葵瓜子太小,隻有西瓜子合我的胃口。小時候不會磕瓜子,都是我父親磕給我吃。有一次一位年輕英俊的男性親戚到我家,想討好他,就請我父親趕緊磕瓜子,瓜子仁滿了一手後,遞給他,請他吃,把他嚇壞了,我母親忙把我手中的瓜子仁搶過去,免得對方不知手措。
據父親說,湖南的習慣是大年三十,用葷,腥,酒上供:大年初一用素果,年糕,甜茶上供。甜茶就是用紅棗,桂圓,蓮子熬的。母親隻在過年才熬甜茶。
我是大年初二的生日,我父母從不忘買個生日蛋糕慶祝,所以從小沒少吃過生日蛋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