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四（Cookie）橫空出世 （完結篇）

雷老四（Cookie）橫空出世 （完結篇）  劉玉瑩寫於3/29/2010

 

        我的直覺一向是很靈的。

        從第一次把骨瘦如柴的老四抱起來，我就認定它是一條受虐狗。接著發現，你不能在它麵前舉拳或舉掌。你若是舉拳或舉掌，它馬上變得麵目猙獰，嗚嗚示警，你要是不退，它跳上來，就是一口。狗爹第一次伸手讓它聞，它會錯了意，以為狗爹要揍它，立即變聲變色，擺出攻擊姿態。我連忙把狗爹推開：快走！它的聲音不對，要咬人了！

        它不信任陌生人，對陌生人有強烈的敵意。平時帶它出去溜搭，遇上鄰居，停下來講話，它就拚命躲在我的身後，碰上膽大的要摸它，它可不跟你客氣，張嘴就咬，嘴下絕不留情。我到現在還不敢讓小朋友摸它。雷老三（Big Boy）就好對付了，隻要讓它聞聞你的手，它沒有敵意反應，你就可以摸它了。雷老三對小朋友更是容忍，被一，兩歲的娃娃打得鑽到野餐桌底下躲著，也不咬也不叫。雷老大（妞妞）頭兩次回家，我都得保著她。惟恐她單獨和狗在廚房裏，會被狗咬。。直到第三次回家，狗才放下戒心，趴到雷老大的大腿上討東西吃。

        狗對被“拴起來”有絕大的恐懼感。第一次送它去Pet Smart 的美狗院 剪指甲，清耳朵，它被拴在剪毛台上，嚇得它直發抖。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見狗發抖，特可憐的。第二次去，一進門，還沒等上拴哪，它就嚇得當場撒一泡尿。雷老三（Big Boy）當年見狗醫做體檢時，也常會嚇出一泡尿，但沒有發過抖。雷胖給狗洗澡，也是拴在前院的樹上，發抖得更厲害，就像受酷刑似地。我在旁邊看得好心疼，真想跟雷胖說：別洗了。

        其他的例子更多了，就不用提了。

        所以我發誓要把老四改造成一條回歸狗性的快樂傻狗，不必整天活在恐懼與仇恨中。幾個月磨合下來，它不但撒嬌，討吃的，撕爛報紙，咬爛書，搶地盤（我們做飯時，小子就像南京板鴨用篾子撐開，兩腿朝外撇開，趴在爐台前麵的小地毯上，礙著你做不了事，得從它身上邁來邁去，又怕踩到它，又怕絆到自己，非把它踢開不可）…樣樣精通，還長了狗脾氣。

        從前老四在後院，你隻要一聲吆喝：Cookie ！它就一嗞溜地衝回廚房，快得很，半點也不耽擱。現在呀，得看少爺高興，你出門也罷，睡覺也罷，它不進來，就是不進來。以前指著鐵籠子對它說：“進去。”它就扭扭扭地走進去。現在一到吃飯時間，要它進籠子，真要大費手腳，狗爹狗娘得跟它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或者玩包夾，才能把它趕進籠子去; 不趕進籠子去，這頓飯就甭吃了。小子個子小，在飯桌底下，人腿之間，鑽來鑽去，糾纏到你不能安安靜靜地吃一頓飯，沒由來地還踩你一腳，你疼得叫唄，它一點沒事。

        不過還是很愉快得發現：小子聰明得不得了。它在Pet Smart的 Obedience Training 裏學的“watch me”，“sit”，“stay”幾個指令，自己在家中實踐出來了，把我嚇了一大跳。比方說，它會直挺挺地坐在爐台前的小地毯上，觀察著你，看你會不會給它新的指令，或是它自己判斷，是不是可以跟你玩了。狗爹狗娘如果不在廚房裏，它就去睡覺，但一聽到有動靜，立即扭扭扭，扭到安全小門前坐定（不再趴上小門了），觀察狗爹狗娘下一步的動作，以便它做出適當的回應。察言觀色的本事可厲害了。

       小子也愛玩，與狗爹狗娘的互動，比雷老三（Big Boy）可熱絡多了。它除了睡覺，在院子裏巡邏曬太陽之外，就盯著狗爹狗娘的一舉一動，瞧瞧有沒有機會和狗爹狗娘玩“你丟我撿”或是“拔河”的遊戲。經常我們前腳還沒跨過安全小門，它就已經叼著“胡子”走來走去，“嗚哦”，“嗚哦”地叫著，等著和你玩了。我把這叫聲翻譯成：娘啊，我等你來玩啊。“胡子”是我替它的tug-of- war 的玩具取的名字。胡子是由粗棉線打成不到一尺的粗索子，兩頭各留著三寸長的須須，老四叼在嘴裏，就像長了大胡子似的，所以我們管那個玩具叫“胡子”。

        老四玩起來，還挺逗的。當他想玩，而狗爹狗娘又沒把它放在心上時，它就在你身前身後，叼著胡子，或是網球，“嗚哦”，“嗚哦”地叫，想引起你的注意。它這個“嗚哦”，“嗚哦”的叫聲隻用在和狗爹狗娘玩的時候，因為嘴裏叼著東西，張不開嘴汪汪叫。雷老三（Big Boy）也有一個獨樹一轍的叫聲，它隻要在屋外低沉果斷地吼一聲“wulf”，你就知道，它在喊：“開門！”在其他的場合，你是聽不到它那麽叫的。

        在玩的時候，它挺能裝模做樣。比方說，它把你丟出去的網球叼回來時，一路“嗚哦”，“嗚哦”，像是說：“娘，瞧，我來了！”到了你麵前，又故意裝蒜，抬頭挺胸，扭扭扭地走過去，假裝沒看見你，不把球給你。我心想，小子，你會裝蒜，難道你媽不會？我也假裝沒看見它，不理它。這樣就不好玩了。所以它又轉身回來找我。我說：“小子，這就對了。你得給我球呀！你不給我球，我怎麽跟你玩？”

        有時候，它把網球或胡子咬得太緊，我在它經過我麵前的時候，一把沒從它狗嘴裏抓住，它會跑到我伸手不及的地方，重新調整網球或胡子在狗嘴裏的位置，確定我可以順利地扯下它嘴中的玩具，才又扭到我麵前。

        最令人感動的是老四的體貼。老三是一條孤芳自賞的狗，它對狗娘的體貼是被動的。這怎麽說呢？老三平時躺在廚房的角落睡覺，你可以過去摸它，摸它兩三下後，它就站起身，抖抖毛，走開去了，換個角落再睡，它不喜歡別人幹擾它。但是你如果遇上悲傷難過的事，它會準你摟著它，哭到眼淚幹了為止。其間，它絕不會嚐試著把你甩開。

        老四的體貼是積極主動。有一回，我正在睡午覺，廚房裏的電話鈴響了（我家隻有廚房和樓上書房有電話），我猛地一睜眼，完全不知天南地北，不知早晨晚上，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趕去接電話。邁安全小門時，腳抬得不夠高，勾著小門，就像吃屎的狗似地栽出去，人在空中飛的經驗是很可怕的。幸好摔的時候，手抓住了小門，一起朝前栽，有小門擋一下，沒有在磁磚地上摔個鼻青臉腫，但是肋骨硌到了，疼得叫娘欸！

        老四看見我半天還跪在地上，焦急地在籠子裏大吼大叫。直到我接起電話，它才停止叫。晚上我對雷胖說：“這孩子真孝順。我今天摔成那個樣子，它懂得在籠子裏喊：來人啊！來人啊！我媽摔倒了！”

        雷胖嬉皮笑臉地潑冷水：“它不是這個意思。它的意思是：摔得好啊！摔得好啊！誰叫你把我關起來！”

         還有一次，我站在水槽邊喝水，老四在我身邊叼著胡子，走來走去自己玩。一下子嗆到了，咳的臉紅脖子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老四立刻把胡子丟開，坐到我腳邊，焦慮關懷地抬頭望著我，直到我緩過這個咳，它才叼起胡子走開。
    哎喲，兒呀！媽可沒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