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四五點鍾光景,日月在社區大學的停車場等著妮妮下課接她回家。他坐在車裏一邊抽煙一邊隨意翻看著一份<<世界日報>>,時不時抬頭掃一眼兩棟教學樓之間的小馬路。突然幾個熟悉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那不是林少和他那幫小混混兒嗎?他們幹嘛來了?是不是要找妮妮的麻煩?”日月正盯著這幾個人看,從不遠處又“吱拗吱拗”搖搖晃晃過來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男孩,濃密的黑頭發蓋住了眉毛,衣著考究,麵容沉靜,懷裏抱著一個黑色公文包。他正向停車場方向慢慢悠悠地搖來。
正閑得無聊的林少一眼看到了這個人,眼珠轉了幾轉,和他身邊的幾個小混混耳語了幾句,就帶著一臉挑釁的表情站到輪椅前,擋住了那人的去路。輪椅向左移,林少也向左移,輪椅向右移,林少也向右移,一群小混混兒在旁邊嘻笑。旁人一看就知道,是林少要滋事。
“你想幹什麽?”輪椅上的男孩講的是地道的中文。
“呀,這個坐輪椅的也是中國人。”日月心想。
“請讓開!要不我報警。”輪椅上的人說著從皮包裏掏出一個手機。
“報警?和你解解悶也至於報警?哎喲!瞧,他戴的還是‘勞力士’呢!快看他手上的鑽石戒指,他這顆鑽戒可不小呀!”林少說完劈手搶過那人的手機一下扔出老遠,銀灰色的手機在柏油路上“吃溜溜”打著轉滑到日月的車前。林少和幾個混混兒一湧而上,“咣當”掀翻了輪椅,有的摘‘勞力士’手表,有的擼鑽戒,有的打開公文包,把裏麵的東西撒了一地。“救命啊!救命啊!警察!警察!”輪椅上的男孩躺在地上一邊掙紮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喊。
“住手!”日月憋足了一口氣,一聲大喝從車裏跳出來,連車門都沒來得及關,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這群人中間。“光天化日你們要打劫?”林少一聽聲音,扭過臉來。“喲!是日月師傅!”林少和混混兒們停下了手裏的事兒,朝日月圍了上來。“真是冤家路窄!你從我家餐館走了,我正愁找不著你呢!你上次打我那拳我還沒讓你還,今天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他是你什麽人呀?你老爸?你兒子?還是你爺爺?”林少“爺爺”兩字還沒出口,日月早已怒火中燒,朝林少的那張瓦刀臉上就是一拳。“上!打!給我打!”一個屁敦坐在地上的林少捂著流血的鼻子吆喝著他的僂羅。“打!”“打!”。。。。一群人打成一團,引來幾十人圍觀,有人報了警。
“別打了!別打了!”剛下課的妮妮從人堆裏衝進來,用身體擋著雨點般的拳腳,保護著寡不敵眾,鼻青臉腫癱倒在地的日月。林少手握一把尖刀,一瘸一拐地走到已經昏迷不醒的日月跟前,一把將妮妮推到一邊,咬牙切齒地說:“今天我要新帳老賬一塊兒算!”說罷一刀刺進日月的大腿。他拔出刀還要再刺,一陣尖銳的警笛聲由遠而近,他連刀也沒來得及扔就和一幫混混兒們落荒而逃。
一個月後。
日月住院休養一個來月了,剛能下地走路就想讓妮妮接他回家。
“多住一天就多花好幾百,我身體好,能挺得住。”
“這個你不用操心,醫藥費有人出。”妮妮攙扶著日月在花園裏散步。“你知道那個坐輪椅的人是誰嗎?就是上個月過生日訂一千八百八十八家宴的那家的小兒子,排行老四,叫歐陽明。”
“有這麽巧的事情?”
“你還昏迷的時候他們全家都來看過你了。是他二哥認出了你。”
“他二哥?噢,是不是接餐又結賬的那個?”
“是,是。”
“他們家還有什麽人呀?”
“他爸,他媽,大哥,大嫂,還有一個姐姐。不過我看這家的媽不像原配,比他爸小了快有二十歲。”
“林少呢?”
“當天就抓住了,警察局讓我們開庭那天去出庭作證,歐陽一家還要請我們去作客。”
“歐陽?”
“對,他們家姓歐陽,是美國華裔界屈指可數的富有之家。還記得我們在《世界日報》上看到過一個招聘啟示嗎?就是他們家的公司要招聘經理助理。我想和他們提提,能不能讓你去上班?”
從這天開始,日月和妮妮走進了這個在偶然之間結識的人家,並且和這個家庭展開了一段生死淵源。
確如妮妮所言,歐陽家可不是個一般的家庭。
歐陽家的老太爺歐陽俊儒剛過了七十五歲生日,說起歐陽家的發跡和歐陽俊儒何以從一個快要餓死的要飯孩子成為美國華裔商界的一代富豪,是一部充滿傳奇和宿命的奮鬥史,他是在油鍋裏滾過幾滾,刀尖上踩過幾踩的人。
想當年大陸的老家遭遇旱災,餓死的鄉親不計其數,哀鴻遍野,餓殍滿地。能吃得都吃了,不能吃得也都吃了。在父親和兄弟已經全餓死後,十幾歲的歐陽俊儒背起老娘出門逃荒。
一日,走在一處荒山野嶺,幾天水米沒打牙的歐陽俊儒餓得眼冒金星,兩條腿簌簌發抖,連同背上的母親一起摔倒在路邊。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覺得有人把他抱起來,緊接著一口一口的米湯被灌進嘴裏。歐陽俊儒徐徐出了一口氣,隻聽耳邊有人喊:“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他慢慢睜開眼,無力地環顧著圍在他周圍的人群,是幾個穿軍裝的士兵,而正拿軍用壺給他喂米湯的是個戴大沿帽的軍官。歐陽俊儒先是跪倒在地謝了恩人救命之恩,再看老母親,已經撒手人寰。他擦幹眼淚,安葬老娘,從此就跟著這位軍官,參加了隊伍。
軍官名叫張文彪,出身在書香門第,雖有一腔熱血但苦於報國無門才投筆從戎報考了軍校。畢業後進國民黨,開始了戎馬生涯。歐陽俊儒為報救命之恩,自是鞍前馬後,盡心盡力,肝腦塗地。又加上頭腦機敏,有點文化,深得張文彪的喜愛和器重。兩人如影相隨從抗戰到內戰,隨著國民黨在戰場上節節潰退,他們從死人堆兒裏爬出來逃到了香江邊,背後是隆隆炮聲和衝天火光,對麵是萬家燈火的香港。
“歐陽,快把我放下。”伏在歐陽背上的張文彪氣如遊絲。
“不,我不能丟下你。”歐陽俊儒背著張文彪,拄著一根木頭棍子一瘸一拐地向江邊挪動。走了一會兒,歐陽俊儒累得實在不行,把張文彪放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張文彪渾身是血,一條腿已經被徹底炸斷了。慘淡的月光映照著兩人汙穢不堪的身體,衣服支離破碎,臉上身上血跡斑斑,分不清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歐陽,我還能挺多久我自己知道,你快過江,我走不動了,不能連累你。”
“不行!你救過我的命,我不能不管你。”
“歐陽,如果你還不忘我救過你的命,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張文彪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昏厥過去。他從貼身口袋裏掏出一個皮夾:“歐陽,這裏有我老婆孩子的照片和地址,如果你有朝一日真能出人頭地,衣錦還鄉,一定幫我照顧我家裏。。。。。”
張文彪死在了香江邊。歐陽俊儒懷揣著張文彪的皮夾,對著張文彪的屍體磕了三個響頭,指天發誓,絕不辜負救命恩人的托付,旋即混雜在無數流離失所落荒而逃的難民中,仗著一個汽車輪胎遊過香江,來到香港---這個位於東方的冒險家的樂園。曾經食不果腹,夜宿街頭,曾經為偷一個火燒被人追打,也曾當過打手,撈過偏門。在生死邊緣掙紮了幾年後,歐陽俊儒作上了一個建築工地的小頭頭,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結識了他的結發之妻霍燕萍。
霍燕萍是歐陽俊儒所在建築公司霍大老板的獨生女兒,掌上明珠,長得細眉彎眼櫻桃口,嬌小玲瓏,其時年方二十,正深宮望月,待字閨中。也記不清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什麽情形下,兩人開始從認識到戀愛。霍小姐情竇初開,而他歐陽俊儒是何許人也?生就“伶牙利齒口,玲瓏剔透心”,鼻直口闊,大耳有輪。在儀表堂堂背後,是豐富的人生閱曆,和霍燕萍相戀,雖然感情因素占了很大比重,但絕不排除他有攀龍附鳳,平步青雲的念頭:一個靠破輪胎遊泳到香港,身無分文的臭窮小子,要想在趨炎附勢,弱肉強食的社會裏出人頭地,全靠個人努力談何容易?而能討到好老婆又何嚐不是能耐?霍燕萍和歐陽俊儒兩情相許,可遭到了霍大老板和霍太太的強烈反對。一來門不當,戶不對,二來怕歐陽俊儒身家不清白,曾有人家把女兒嫁過門才知對方在內地早有妻室,或有官司纏身。在那個特定的年月,社會上盡是來路不明的人。
可霍燕萍偏偏是個外柔內剛的烈女,一個星光燦爛的夜晚,霍小姐跳出臥室後窗,投入歐陽俊儒的懷抱。那是怎樣的一個夜晚?海誓山盟,天荒地老。每當想起那一刻,歐陽俊儒蒼老的胸膛裏依然心潮澎湃。平日裏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霍燕萍,在夜風的撫摸下,在半山腰的草叢中,緩緩地寬衣解帶,將自己白壁無瑕的處子之體一覽無餘地展現在歐陽俊儒的眼前,就象碧綠緞子上的一塊白玉,熒熒發光。歐陽俊儒的渴望和力量猶如海底的火山,熾熱的岩漿激起無數驚濤駭浪,天地合一,時光停滯。
激情過後的黎明,一對私奔的情侶在濃濃晨霧的包裹中登上了開往美國的客輪。
這已經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歐陽俊儒和第一任太太霍燕萍在美國赤手空拳,個人奮鬥,白手起家。從在中餐館裏打工跑堂開始,然後自己開業作老板,生意從單一的餐飲服務逐步涉足房地產,金融投資和國際貿易,使得歐陽一族在不到半個世紀的時間裏,成為美國華裔商界呼風喚雨,炙手可熱的人物。而所有這一切至少一半以上的功勞要歸功於太太霍燕萍和終於回心轉意一心幫襯女兒的霍先生夫婦。
好幾年前,歐陽俊儒就把家族生意完全交給孩子打理,自己退居幕後,安度晚年。而此刻,因為今天要上法庭,歐陽俊儒的第二任太太張佩蘭正在忙前忙後地為他準備去法庭要用的衣物。
“就穿這套黑色的吧,很莊重。”兩人正在臥室裏寬大的試衣鏡試穿西服,“篤篤篤。”響起了敲門聲。“請進。”張佩蘭一邊應聲一邊回頭看著門的方向,可歐陽俊儒仍然臉朝鏡子端視著鏡中的自己,隨口說了一句:“十有八九是老大。”
“爸,張姨,今天您兩位就坐我的車吧,二弟,三妹和四弟已經去接證人了。”果不出老太爺所料,推門而入的正是大兒子歐陽文。
大兒子歐陽文今年四十來歲,一米八的大個子,挺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將軍肚。臥蠶眉,眼睛不大,但目光深邃,長圓臉,臉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鼻子,高,直,挺,大。曾有人說,鼻子是男人的性特征。這句話至少在歐陽文身上得到了應驗,他對女人的強烈興趣和亢奮的性欲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身體裏高含量的男性何爾蒙不僅使他成為情場上的餓狼,也是他成為生意場上的猛虎,無論對女人還是對名利,隻要是他覺得有價值的,他都勢在必得。也許一個男人的性欲和他的辦事能力之間確有某種聯係,比如中國曆史上著名的康熙皇帝,是最傑出的皇帝之一,被後人稱為“千古一帝”。他即有卓越的領導才能,同時又是養育兒女最多的皇帝之一。
“我先下去,待會兒我讓碧霞來接您們。” 碧霞是歐陽文的太太,歐陽家的大少奶奶。話一說完,他衝兩位老人點點頭就輕輕關上門虎步生風地“咚咚咚”走下樓去。
不一會兒,碧霞和張佩蘭一左一右簇擁著歐陽俊儒款款地踱出房子大門,又款款地踱下高台階,歐陽文正立在黑色“奔馳”車邊打開車門等著他們。碧霞今年剛到三十歲,正是一個女人最成熟最有魅力的時候。“結婚十年了,她怎麽就不見老呢?”歐陽文心裏琢磨著,一邊端望著碧霞。碧霞生得雖然不是國色天香,但也是極為標致的一個美人,細細彎彎的兩道黑眉,一對永遠欲語還休,水波蕩漾的杏眼,明眸皓齒,萬種風情。她今天身穿的墨綠色高領緊身羊毛衫,黑羊毛側開氣兒旗袍長裙和同為墨綠色的高跟鞋勾了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發髻高挽,另配一整套價格不菲的銀質首飾和一隻黑色鱷魚皮坤包。她這一身打扮即充分體現著作為歐陽家大少奶奶的風姿,又不失上法庭所需要的莊重,有分有寸,恰到好處。站在老太爺另一邊的是張佩蘭。張佩蘭大約五十幾歲,不胖不瘦,身材適中,套裝短裙下露出的一雙小腿筆直挺拔圓潤,沒有一點贅肉,是在養尊處優的條件下刻意保養,長期健身的結果。從染得烏黑的頭發,到紋路優美的眉毛眼線唇線,唇膏胭脂的選擇,以及服裝絲巾手袋飾物的搭配,每一個細節都是經過精心修飾的。
“老太爺沒多少日子了,你這個續皇太後還能撐幾天呢?”老大的目光最後移到中間的歐陽俊儒身上。歐陽俊儒已是年近八十高齡的老人,中等身材,稍稍有點發福,銀灰色的頭發,腰不彎,背不駝。也許正應驗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古話,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他締造了譽滿美國華裔商界的“歐陽家族企業王國”, 正走向夕陽暮途的他在心滿意足的同時,卻隱約有一絲不安:“我死以後,歐陽家還能立多久?四個孩子中,老大最精明,能看穿我的心,隻有他最能領會我的意圖,討我的歡心,可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他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攻無不克,但也有能至他自己於死地的‘七寸’。人,十有八九都是死在自己挖的坑裏。”正想著,從兒媳碧霞身上飄來一股香水味兒,歐陽俊儒不禁聳了聳鼻子。
早上九點,老大歐陽文的車開到地方法院停車場的時候,老二歐陽武的中型“沃爾沃”吉普車已經等在那裏了,隨他車一起來的有三妹歐陽斌,四弟歐陽明和作為證人要出庭的妮妮,日月。歐陽明坐在一架新輪椅上,一隻胳膊還纏著繃帶。歐陽武推著輪椅,站在他左邊的是妹妹歐陽斌,二十七八歲,棱角分明的臉上一副桀傲不馴冷若冰霜的神情。日月和妮妮站在右邊,日月的臉上和額角還留著斑駁的傷痕,他這次傷得不輕,被打掉了兩顆牙,鼻梁骨骨折,一側肩關節脫臼,腿上一處刀傷,還伴有腦振蕩以及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
一家人見麵,互相寒喧,小弟歐陽明搶先為日月介紹:“爸,媽,這就是日月大哥和妮妮姐,那天多虧他們救了我。”
“日月,快來見見吧,歐陽老先生,歐陽太太,歐陽文大哥和碧霞大嫂。”妮妮攙扶著日月走上前和他們一一認識。“他們到醫院來看你的時候,你還昏迷不醒呢。”日月在妮妮的引見下和他們握手問候。
日月發現,歐陽俊儒果然是那天他看見的那個胖老頭。
“歐陽老先生,您好。”
“歐陽太太,您好。”當日月和張佩蘭握手時,四目相對,張佩蘭和日月都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日月覺得張佩蘭看他的目光有點異樣,好像在他臉上尋找著什麽。日月打量張佩蘭時,突然發現在她的左嘴角有一顆紅痣。這顆紅痣讓日月陷入了沉思。
難道真有這麽巧的事?她為什麽用那種眼光看我呢?日月心想。
十點正,法庭開庭。象歐陽家這樣的案子實在是個小案例,一夥小流氓街頭鬧事,在紐約這樣的大都市每天不知要發生多少起。
原告席上是歐陽明和他家的常年法律顧問:黃培光律師;被告席上是垂頭喪氣的林少,還有一位他們家聘請的律師。歐陽一家,林老板一家在旁聽席落座,妮妮和日月等候在證人室。地方執行法官是一位五十幾歲的白人男子,按法律手續,先請原告歐陽明作案情陳述。
“大約四點鍾,我從社區大學下課正走在通往停車場的路上,忽然見到被告和另外幾個人出現在我麵前,他們先把我的輪椅掀翻,又搶我的手表和戒指,還搶走我的書包並毆打我。”
法庭傳喚證人出庭作證,首先出庭的是日月。
“請問你的姓名和職業。”
“我叫日月,目前沒有工作。”
“請講述事發當日的經過。”
日月講完事情經過,被告律師開始提問。
“你以前認識林先生嗎?”
“認識,我曾經在他父親的餐館裏作廚師。”
“你們相處得好嗎?”
“反對!”歐陽家的法律顧問黃培光提出異議。
“不,法官先生,這與本案關係密切。”
“你可以繼續提問。”法官準許被告律師訊問日月。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和我的當事人關係好嗎?”
“不好!他經常騷擾我的女朋友妮妮,我從餐館辭職出走即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以前認識歐陽明嗎?”
“不認識。”
“那你有沒有見過歐陽家裏其他的人?或是去過歐陽家?”
日月沉吟片刻,終於回答:“是的。”
聽了這段話,被告律師就象發現了新大陸:“法官先生,我提請法庭注意,由於證人與被告之間積有宿怨,所以他的證詞值得懷疑。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證人與原告之間原本就是往來密切,他的證詞根本不可信,我還想懇求法庭對日月和歐陽家的關係背景以及日月的移民身份背景進行調查。”
此言一出,法庭裏頓時用一片肅靜,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得見。歐陽一家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由於日月和歐陽明是麵對法官背對旁聽席,聽眾無法看到日月和歐陽斌的表情,但都伸長脖子向審判席方向眺望。而法官,書記員和幾名警察都把眼光盯在日月和歐陽明的臉上似乎想從他們的臉上尋找出點什麽,日月和歐陽明也麵麵相覷。
幾番問話以後,原告律師黃培光和被告律師展開了激烈的辯論,又請妮妮出庭,同時出示了大量的血衣,照片和實物等物證。最終黃先生作總結性陳述:“被告無端尋釁滋事,光天化日搶劫毆打歐陽明先生證據確鑿,除了日月先生,那天圍觀的人有上百。我們請日月作證人是因為他路見不平,見義勇為,和歹徒進行了正麵交鋒,而且被打成重傷;日月與被告的宿怨也是由被告的過錯引起;至於‘日月和歐陽家的關係背景一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是為被告開脫而作的刻意的誹謗。日月先生在餐館上班時曾送外賣到過歐陽家府地,與歐陽武先生隻有一麵之交,說明不了什麽。日月的移民背景調查是歸由移民法庭負責,不在本法庭管轄之列,而且我可以告訴諸位,日月先生擁有在美國的合法居留身份,有政府簽發的社會安全卡和工作許可證,沒有任何疑點。”
短暫的休庭討論之後,重新開庭,法官宣判:被告賠償原告以及證人的所有損失和相關費用,在由其家人繳納大筆保金後取保候審。看來林老板這次要為他的寶貝兒子大大地破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