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溫

這幾天收拾一些東西，無意中又翻到一些父母留下的物品。捧在手中，好像有什麽緩緩湧上心頭，又輕輕散開。然後，又是那種已經有些熟悉的空虛。

心裏還是難以接受 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再也不能和他們說幾句話了。站在他們曾經的房間裏，站在記憶的邊緣，我看著他們的負重而行，看著他們的笑言歡語，再看著他們慢慢遠去的背影。身處他們身後留下的一片虛空，說不上悲慟。感到的，是一種來自深空緩慢持續的涼意。但手中的物品，卻也靜悄悄地帶來一縷縷淡淡的暖意，心底漸漸被那一絲絲記憶的餘溫回暖。

又想起人生過客一詞。人這一生，也許真的就是在這個世界的一次路過，所以他們離開得這麽決絕，這麽徹底，這麽和我們再無牽連。不過，他們在這世界行走的時候，也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讓我也有了自己的一程。他們和我，都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大家無牽無掛的來，不帶一分一毫地去。但就這一仿佛隨機的相逢，卻讓他們用盡了一生，給予我照料和牽掛。無論是言語還是沉默，無論是守護還是放手，他們都曾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如今他們離開了，什麽也沒帶走，卻留給了我完整的一生和無盡的回憶。麵對他們留下的真空，我意識到，父母們來到這個世界，不是因為欠我們什麽，更不是為了來償還我們什麽。隻是他們願意把我們作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來托付，作為他們人生的一部分來嗬護。他們和我們一樣，都隻是這世界的過客，他們到底沒有擁有過這個世界，自然也沒有說不上什麽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不論父母為我們做了多少，給我們鋪墊了什麽樣的人生，那都不是他們的義務和責任。隻是因為一種緣分，一種他們自願承擔的愛和奉獻，讓他們把我們嗬護上路，掛念了我們一生。

所以，除了感謝，我們還能說什麽？

不管這一切是上帝的安排，還是命運的遊戲，或隻是一場模擬的表象，那種來自血緣、來自本能的母愛與父愛，依然是我們此生之旅所能夠際遇的最奇妙、最溫暖的贈予。

父母的舊物，還有很多留在家裏。和它們在一起，時鍾就仿佛會回流很多。父母就好像還和以前一樣隻是在隔壁，隨時都還會出現。他們給我的溫暖，從兒時到海外，都還能夠感覺。有些溫度，總是悄無聲息的出現；有些愛，從不需要再確認。而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和那些來不及再握一次的手，都還在空氣裏，像一縷微涼中的餘溫，不走遠，也不曾真正散去。

今天是父親節。祝願父親如願以償，已經和母親在天堂團聚，神仙逍遙。而我們在人間，還會繼續守著他們留下的光、留下的暖，走完屬於自己的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