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自己寫一篇關於北京的打鹵麵,但在朋友有的博客裏讀到了這篇,感覺我不能寫的比這篇更好了,我就是加了兩張我做時的照片。原位來自新浪《北京的老鐵》博客。
說打鹵麵
要說非得在北京人家裏才能吃到的美味,打鹵麵算是一樣。
北京人愛吃麵,我姥姥家,在姥姥姥爺健在,舅舅們還沒分開吃的時候,一大家子小三十口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中午都吃麵,這成了一條規矩,而這規矩就沒變過,你說怪不怪,他愣是吃不膩。我小時候不愛吃麵(打鹵麵除外),在自己家裏吃麵,奶奶總單給我炒飯,也是有點太慣著我。但愣是讓我姥姥家把吃麵的愛好給培養出來了,現在是有麵就不吃別的。再說說我姥姥家這頓中午飯,因為人多,中午這頓麵就不一定在一塊吃了,愛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做出幾樣汁兒啊、醬啊和鹵來,愛吃什麽麵就吃什麽。不過有一樣,麵的種類和麵碼兒是極其豐富,比如有醬油汁拌麵(所謂醬油汁就是煸鍋炒柿子椒絲、小辣椒絲或榨菜絲或別的什麽,多放醬油,炒出來拌麵,這樣的汁,我們叫醬油汁,因為炒的內容不同,所以這醬油汁也有多種,但都叫醬油汁),有炸醬麵(甚至還分葷素,素的是雞蛋炸醬),有鹵麵(西紅柿鹵、茄子鹵等等),有汆麵,有熱湯麵,夏天還有芝麻醬麵,這麽多樣麵不說天天都有,但每天也得有那麽幾樣,除此之外,還有炸辣椒油,炸花椒油,炸蝦米皮,切好的黃瓜、焯好的青豆、白菜絲等一應俱全,整個一個麵條自助餐,是不是很現代。您聽我怎麽一說,您就知道要說北京人吃麵,我還是有點資格。
麵條上澆的,勾芡的是鹵,不勾芡的是汁、是湯、是汆。鹵麵常吃的有西紅柿鹵和茄子鹵,這種麵不能叫打鹵麵,頂多叫鹵麵,最正宗的稱呼是前麵加上鹵的內容後麵隻用一個鹵字,就像上麵說的西紅柿鹵或茄子鹵,打鹵麵在北京幾乎是專有名詞,打鹵麵的鹵非得是肉片(漢民用豬肉,回民用牛肉或羊肉)、雞蛋、口蘑、黃花、木耳打的鹵。現在有些飯館,貼出打鹵麵的招牌,等端上來一看,是西紅柿鹵,甭問,這店主肯定不是老北京人。
在北京,這打鹵麵可不是隨便吃的,人這一輩子至少有三個場合是非吃麵而且是非吃打鹵麵不可的,那就是出生三天的洗三麵,過生日的壽麵和人死後的接三麵。除此之外,按北京的食俗,“頭伏餃子,二伏麵”,“初一餃子,初二麵”,這初二和二伏都是要吃麵,二伏不一定非吃打鹵麵,但講究一點的還是打鹵麵,而這初二,大過年的,便都要吃打鹵麵了。另外,在家請客人吃飯,一般是不能吃麵的,唯獨這打鹵麵可以,先上些炒菜喝酒,最後以打鹵麵招待客人,這樣的吃法名曰 “炒菜麵”。可見打鹵麵在北京人心目中的地位。
北京人在吃打鹵麵前,必得煮一鍋白肉(以下按漢人或滿人的做法),這肉這湯都是為打鹵麵準備的。當然,有時候不是為了吃打鹵麵,而是為了吃肉,比如吃白肉(白肉也是北京人家庭的一種美食,豬肉白煮,切片沾蒜末醬油吃),因為剩下肉和湯,就乎材料吃一頓打鹵麵也是有的。
打鹵的肉要切成片,口蘑、黃花、木耳和海米(幹蝦仁)要用溫水發,泡口蘑和海米的水別倒掉,還可用。放油煸炒蔥薑、海米,放肉片,再放黃花木耳口蘑,一起煸炒,差不多時間,放入肉湯,把泡香菇和海米的水也倒入,放鹽、醬油,咕嘟十幾分鍾,勾芡,要多勾幾次,每次量不要太多,勾完芡,再把打好的雞蛋撒入,隻有勾完芡再撒,雞蛋才能成薄片,撒之前,雞蛋中可以調少量香油,讓蛋花更薄,更勻。等雞蛋花成形,這鹵基本上就好了,就差最後一道工序,當然如果招待客人,鹵要端上桌,可以把鹵盛出來,放在容器裏。這最後一道工序是炸花椒油,澆在鹵的表麵,這叫起皮。就聽刺啦一聲,香氣四溢。這鹵就打好了。吃的時候,別亂攉攏,靠邊照著一個地方盛,讓浮頭總有花椒油。小時候,我常守在廚房看奶奶打鹵,起皮之後,奶奶總是給我盛一小碗鹵,讓我白嘴喝(注釋:白嘴喝,北京話,鹵應該是拌麵的,如果隻喝鹵,不放麵,就稱白嘴喝。凡是該就點東西吃或喝而沒就,直接吃或喝的,都可稱白嘴吃或喝。),我們家打鹵,為了多擱鹵,鹵打得不鹹。這時候我總是很美,因為這是特權。
麵和麵碼就不用說了,為了保持鹵的原味,我一般不放醋,但過年的時候吃打鹵麵,這臘八醋是要放一點的,打鹵麵配上臘八醋,那是單一種味道。這麵當然是家裏手抻麵為上,鮮美的肉片打鹵,配上勁道的麵條,不粗不惜,那滋味自不待說。不用說北京人好喜這口,就是外地人,沒吃過,也得愛吃。我記得,有一次家裏請外地的朋友吃打鹵麵,結果比預想的吃得多,給吃禿嚕了,(注釋:禿嚕,北京話,就是沒準備那麽多,不夠了。錢花的不夠了,也可以說花禿嚕了。)家裏人隻好吃別的。外地朋友連說好吃,還一個勁說吃撐了。足見這打鹵麵的魅力。
在外麵的店裏,無論多麽高級,我從來沒有吃到過能趕上家裏做的那樣好吃的打鹵麵,甭說過去家裏老人做的,就連現在我們這代人做的都沒有。說實在的,我們這一代人做的打鹵麵已經不如以前老人做的了,至少現在我們家沒人學會抻麵。雖然說起來還是那個意思,頭頭是道,但最好的打鹵麵隻能在夢裏。
打鹵麵兮,我之最愛;何處食兮,永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