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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溪的新年過得很忐忑,她包圍在父母和親戚朋友間,卻一心捉摸著周帆和艾葦到底怎麽樣了,也許他們和好了,也許他們拆穿了她,但是她和艾葦大學 4 年,她了解艾葦,拿她的話說,艾葦什麽都不缺,就是缺心眼,因為艾葦有時候鑽起牛角尖,沒有人可以拉的回來。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已經離婚了,比她預想的還要快,她覺得自己還沒有施展才華,就這麽順利成功了,讓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陳溪告訴自己,現在他們的關係在浪尖上,隨時可起可落,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另一個時機。可以等待是焦著的,陳溪現在沒有了艾葦,不能打電話給周帆,她的等待變得盲目,她的脾氣變得暴躁,她那久久未沾的偷竊的行為又不請自來了, 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著她,像是一個吸毒很久的人,沉迷在短暫的快樂中,那種錯位的成功感好像可以緩解她的等待壓力,能讓她舒服幾天。
陳溪不缺錢,可是看到有些東西她很難控製自己要順手牽羊,那些東西多半都是她不會用的,她把偷回來的東西就扔在一個儲物盒裏麵,看著裏麵東西越來越多,她那種被短暫滿足的心靈又一次空虛了起來。她想起在超市被保安抓住的那次,心裏忍不住地冷笑,竟然這樣的經曆可以讓她和周帆見麵。
那是一個臨近 3 月的周六,上海的天氣有一種早春的清冷,陳溪一到周末就有些百無聊賴,混在不同的男人身邊讓她有些厭倦,她在專心等待一個機會,她住在離周帆不遠的位置,可是卻不能走進他,這樣萬蟻食骨的感覺讓她坐立不安,她穿上她喜歡的紅色暗格子大衣,戴了一頂黑色的粗針織帽和配套的圍巾手套,配了一雙高過膝蓋的黑色皮靴,沒有太多的化妝,那副寬邊的黑色 GUCCI 的墨鏡讓她走在街上儼然一副時尚達人的模樣。她心不在焉地在超市裏麵,她要買些東西吃,可是卻沒有心情挑,她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在什麽地方,她在人們眼中是美麗的有些妖嬈的女人,可是在她自己的眼中卻是一團霧,她看不懂自己,她不懂自己為什麽有些時候不能控製自己的想法,被陌生人不小心撞一下,會讓她產生一種防火燒人想法;被同事隨口玩笑一句,會讓她想在同事綠茶裏麵下毒的想法;公交汽車人擠人,會讓她產生一種引爆公交車的想法;不過,好在這些都是想法,她隻是想一想而已,可是她卻不能控製自己想偷東西的欲望,她隨便選了些吃的,結賬排隊的時候,她隨手拿了一排電池,握在手套中,順利地通過了收銀處,可是在要出超市的門口,報警器一閃一閃地叫了起來。
兩個保安隨即走了過來,門口隻有陳溪和另外一個中年女人,不修邊幅地拖著一個 7 , 8 歲大的男孩。保安直徑地走向了那個中年女人,要求其打開購物袋,半刻之後,轉向陳溪,陳溪心在狂跳,她第一次被抓,在這樣的場合,她想著她手中的電池,不知道用什麽借口來解釋,她把手套脫下來,和電池一起放到購物袋中,盡量保持麵不改色。
“小姐,請您打開您的購物袋。”保安客氣地要求。
陳溪把購物袋打開,東西不是很多,保安掃了一眼裏麵,核對了一下收條,很快就發現了沒有消磁的電池。
“小姐,您這個電池沒有付款。”保安打量了一眼陳溪,說。
“那一定是收銀的那個人沒有看到這個東西。”陳溪狡辯。
“這個不可能,我們的收銀員都是培訓過的,沒有掃進係統的東西,是不能裝帶的。”保安顯然不相信陳溪的借口。
“我不知道怎麽回事。”陳溪一臉委屈,想以柔克剛,她摘下眼鏡,可憐巴巴地看著保安。她的容貌不是最好的武器嗎?
“對不起,我現在隻能要求你和我去一下辦公室了。”看門的保安不能做主,他還有領導。
陳溪沒有辦法,隻能去了辦公室,進門看到一個發福地禿頂的中年男人坐在辦公桌前,眼睛看著幾個監視屏幕,看到她們進來,眼睛也沒有抬一下。
陳溪不請自坐了下來,她還沒有等這個禿腦袋問話,就先開口了:“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我不知道怎麽回事。”
禿腦袋聽到她說話,轉過臉來,示意那個保安先出去,然後清了清嗓子說:“你不知道怎麽回事,阿?我們可以去派出所搞清楚。”他不知道是不買賬,還是習慣性地先給下馬威。
“我買了 100 多塊的東西,我至於不付電池的錢嗎?”陳溪狡辯。
“你問我,我不知道,我見偷東西的多了,理由也多了。”禿腦袋就是禿腦袋,當了領導,說話和門口的保安都不一樣。
“我真的不知道。”陳溪有點著急了。
“叫什麽名字。”禿腦袋從一排文件夾裏麵拿了一張紙出來,開始像是審問。
“陳溪。”
“身份證號。”
“我早上出來隻是買些東西,身份證沒有帶在身上。”陳溪知道身份證,是不能隨便留底的,她決定坦白從寬:“我早上出來和我男朋友吵架了,可能有點稀裏糊塗,把手套和電池放在一起,結轉的時候沒有看到,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男友的叫什麽名字呀。”禿腦袋還真是負責。
陳溪遲疑了一秒鍾,說:“周帆。”
“我們有規定的,不付款的商品,無論什麽原因帶出超市,如果是偷竊,我們將和派出所聯係,把你交給警察處理,如果是疏忽大意,將要負商品價格的十倍作為賠償,給你一個教訓,下次注意。”
“我願意罰款。”陳溪恨不得能馬上離開這個辦公室,禿腦袋的油亮亮的頭讓她看著有想把它踩扁的欲望。
“對於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不能肯定你是偷盜,還是疏忽,你沒有帶身份證,我們一定要一個人的身份證,你可以找你男朋友過來。”禿腦袋沒有馬上放走陳溪的意思。
“要他做什麽?。”
“你沒有身份證,可以叫他給你送來,或者他的身份證,沒有身份證我仍然可以把你交給派出所。”禿腦袋不依不饒。
“這個和身份證有什麽關係?”陳溪還不知道周帆在哪裏,是不是又在出差呢。
“當然有關係,今天的事情要備案,如果是偷竊,就是前科!!”禿腦袋打官腔的時候,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3 分。
“我接受罰款,你要十倍,我給你二十倍。”陳溪想幾塊錢的電池,至於要這樣嗎。
“規矩是規矩。你看看牆上的海報,寫得很明確,實事求是,搞清問題,再下結論。”
陳溪要被這個禿腦袋的官腔逼瘋了,隻好撥了周帆的電話。
“周帆,是我,陳溪。”陳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到辦公室的角落,低聲說:“我現在有點麻煩,需要你幫助。我在超市,被懷疑偷東西抓了起來,要你來領人。我沒有別人可以找,你可以不可以來。。。。。”
“我馬上來。”周帆最講哥們義氣,還沒有聽陳溪講完,就一口答應了:“哪個王八蛋超市?”
陳溪告訴了周帆地址,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她從來不知道怎麽打開和周帆的局麵,現在卻在這樣的場合裏麵,見到周帆。
周帆不到二十分鍾就出現在禿腦袋的辦公室裏麵,禿腦袋看了他幾眼,那種威風勁掃了好幾分,他還沒有開口問話,陳溪就說話了,:“周帆,你身份證帶來沒有,我沒有帶身份證,所以我不能走。”
“你們早上吵架了。”禿腦袋拖著聲音問。
陳溪給了周帆一個眼色,周帆說:“是啊, 吵架不行啊。”
禿腦袋被噎得說不出來話,周帆從錢包裏拿出身份證,仍在他的麵前。禿腦袋拿過身份證看了看,在那張紙上塗塗寫寫了一下,把身份證還給周帆。
然後拿起來了一個計算器,指指點點了幾秒,說:“這個電池的單價是 14.95 ,十倍的罰款是 149.5 元,如果你還要保留這把電池,還要再付 14.95 。”
陳溪仍給了他 150 元,說:“電池我不要了,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還不行。”禿腦袋慢慢騰騰地從抽屜裏麵拿出了一本收據,寫了一張收據給陳溪,對陳溪說:“這是收據,然後在這裏簽名。”
“還有這個情況說明表,你看一下,你同意裏麵的陳述,也簽名。”禿腦袋把那張紙遞給陳溪,陳溪看到那隻肥肥大大的手,有一種想要把它剁下來的欲望。
“你們可以走了,以後要注意,穿的整整齊齊的,做事也要整整齊齊。”禿腦袋臨走還不忘教育。
陳溪終於又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清冷的空氣卻那麽清新,在禿腦袋的辦公室,好像是去了一次黑暗地獄,現在是太陽下的重生。
“謝謝你。我不知道今朝怎麽了,感覺糊裏糊塗的。”陳溪謝周帆。
“怎麽搞得。”
“買了東西,忘了付錢就出來了,可能昨天睡得太晚。”陳溪故意打了一個哈氣。
“下次要小心了,這種事情,可大可小。”
“嗯,知道了,不要光說我了,我的事情很黴了,說說你吧。”陳溪轉移話題。
“我最近也不走運。”周帆想起最近就心煩,和艾葦離婚了,艾葦就擺出了一幅死死要在他的世界消失的態度,他以為他嚇唬嚇唬艾葦,艾葦還會回來的。
“我聽說了,你和艾葦。。。”陳溪歎了一口氣。
周帆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問陳溪。
“你年前,有沒有去過青島?”
陳溪心裏一驚,故弄玄虛地說:“年前我去過三次,你說哪一次?”
“大約是元旦之後。”
“去過阿,怎麽啦?”
“你住在哪裏?”
“希爾頓,為什麽問這個。”
“你為什麽不找我,你知道我也在青島。”
“你不是說要我不打電話給你的嗎?我還找你?”陳溪反問。
周帆無語。也許真的是上天的捉弄,艾葦懷疑也懷疑的不是沒有道理。
陳溪看著周帆不說話,問道:“你和艾葦現在怎麽樣?”
“不知道,她現在不找我,不打電話給我,就一次打電話給我,說房子的事情,要我把她父母的錢從首付裏麵拿出來。”
“你打算怎麽辦?”
“我還能怎麽辦?找銀行去改貸款。”
“你能拖就拖,把錢還給艾葦,你們就什麽聯係都沒有了,你先拖一段時間,看看艾葦會不會回心轉意。”陳溪高妙地隱形殺人。
“我不知道,她那個人有時候剛烈的要 S 要活,一點小事就認真。”周帆心裏沒有數。
陳溪不做聲,問周帆:“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周帆苦笑了一下,說:“我們是大學同學。”
“我當作你的回答是是。”陳溪雙重肯定地問周帆。
“我今天來救你,還不是朋友嗎?”周帆還是沒有正麵回答,不過陳溪不願意糾纏下去了,她對周帆說,:“我在超市買了東西,中午我做東西,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周帆沒有拒絕,他很久沒有好好吃東西了,艾葦不在,有應酬就應酬著吃,沒有應酬的時候就對付著吃,他厭倦了外麵餐館的味道。
陳溪拎著東西去了周帆的家,其實他們本身就住的很近,那時候艾葦專門給陳溪配了他們家的鑰匙,現在還在陳溪的鑰匙包裏並排和她自己家的鑰匙一起躺著。陳溪脫掉她的大衣,放到衣櫃裏麵,她裏麵穿了一件黑色的細線繡花的薄毛衣,她問周帆:“有沒有什麽衣服,借我穿一下,廚房太冷。”
周帆仍給他一件他的套頭衫,打開電視,陳溪穿著周帆的衣服,被從未有過的溫暖包圍著,好像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值得,她甚至有種幻覺,她的偷竊就是為了今天,可以自由地呼吸著周帆衣服上的味道。她高興地哼著歌,絞盡腦汁地要做一頓讓周帆喜歡的飯菜,不是說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嗎?當她興高采烈地揮舞著炒菜鏟的時候,她聽到一聲清脆的門鈴聲,她打開門,看到了門外站的是艾葦。
艾葦看到穿這周帆衣服的陳溪,本能地愣了幾秒鍾,然後平靜地說:“我找周帆,他在家嗎?”
“有話進來說吧。”陳溪讓了路給艾葦。
“不用了,叫他出來一下吧,很快。”艾葦口氣很客氣,她沒有理由再質問誰,這個屋子裏的人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周帆,有人找你。”陳溪推開屋子門,老式的上海房子,打開門是廚房,廚房過去是屋子。
周帆出來,看到艾葦在門口,愣了。
”艾葦,你怎麽來了?”周帆慌忙地說。
“我給你發了短信。”艾葦發了短信,周帆在看電視沒有聽到:“我必須要來。”
“什麽事情,這麽嚴肅。”周帆還想緩解氣氛。
“我給你這個,違約金。”艾葦拿出一個信封,裏麵是一遝錢。
“你怎麽這麽快有這麽多錢?”周帆虛掩上門,站在樓梯口問艾葦。
“不用你管。”艾葦把錢塞給周帆,說:“我交了違約金,你盡快把我父母的錢,處理一下。”艾葦說完,頓了頓,說了句再見就扭頭走了,她不願意再見周帆,一個多月沒有看到他,她還不習慣沒有他的日子,可是現在看到了,又能怎麽樣,他的衣服已經穿在別人身上,他的廚房已經站著別的女人。
無論和誰說再見,都還希望再次相見,隻要不要和你還愛的人說再見,說了再見就意味著再也見不到,即使再見到也是相見不如不見,艾葦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