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在加拿大買房的速度是艾葦始料不及的,好像比在超市買螃蟹還決定的要快一些,從江一晨鎖定範圍在Richmond hill之後,Agent帶著他們看了兩次房子,就兩個星期的時間,嚐試性地下了一個offer還沒有一個來回,賣家就賣了。江一晨和艾葦聽完Agent的電話,麵麵相覷了片刻,實在是不敢相信耳邊的消息。
“愛愛,我們的價格是不是出高了?”江一晨唯一想到的原因就是這個。
“他叫41萬,我們出39萬5,還會高嗎?”艾葦也很迷惑。
“不知道,是不是房子有什麽問題。”
“我們看過的,比較喜歡它的布局才下的offer.”
“布局是一方麵,還有結構。這個比布局更重要。”
“嗯,這個不怕,我們現在簽的合同是conditional contract,我們要做Inspection合格這個offer才有效。”艾葦安慰江一晨,畢竟江一晨也是第一次買房。
“我們現在有兩個月的時間,找律師簽合同,銀行貸款,搬家,還有你,要辭掉咖啡店的工作,早點辭掉好了,那麽辛苦。”江一晨的腦子裏麵永遠是計劃。
“哦”艾葦應了一聲。
艾葦喜歡咖啡店的工作,有時候是很辛苦,但是同事都很Nice,客人也很Nice,那是一種完全的平等和諧的關係,沒有顧客會故意刁難,大部分的客戶都是常客,像Ryan一樣。艾葦在咖啡店工作久了,慢慢地和每一個顧客產生了一種聯係,像是他們的鄰居一樣親切,多數在店裏喝咖啡的客人是老人,老人是寂寞的,他們喜歡抱怨,無論有沒有人在認真地聽,她們隻會自顧自的嘮叨,艾葦很受他們的喜歡,因為艾葦有耐心,彬彬有禮,從來不催促他們,無論隊伍有多長。但是,這樣並不是受到每個人的喜歡,一個忙碌的早晨,艾葦看到一個老婦人,臉上長滿了老年斑,臉上的妝容還是遮蓋不了鬆弛的皮膚和深深淺淺的皺紋。她接過艾葦做的咖啡,一隻手搖搖抖抖得端起來,另外一隻手拿著一個盤子,裝著加了黃油的cheese bagel,艾葦忍不住地幫助她,幫她拿著咖啡送到她的座位上,然後趕快跑回了吧台,但是還是受到了經理的指責。
“Hey, V,you can’t do that in the rush hours.”
“I just tried to help, and her hands are too shake to hold the coffee cup.”
“I know, but you can’t leave bean bar.”
“How come?”
“There’re tons of customers on the line”
“she’s a customer too.”
“She can take time and take care of herself, but we need you get the job done smoothly in this moment.”
“Sorry.” 艾葦知道忙的時候,每個人都是一個螺絲釘,和以前在Office上班不一樣,快一點慢一點,節奏可以自己掌握,可是在咖啡店,一個人Cashier,一個人專門打奶泡,一個人煮咖啡,一個環節停了,整個流程就亂了。
“Thanks for your help, the coffee’s good. But I prefer taking care of my things alone next time”老婦人喝完早餐咖啡,把空的盤子送到吧台,然後有顫巍巍地拿出錢包,找了一個25分的硬幣,扔進了tips的杯子。
艾葦鬱悶了起來,她在嚐試幫助人,來回沒有1分鍾,又不是在偷懶,無緣無故地招來了一頓經理的言詞,老婦人最後一句話分不清是答謝還是抱怨,讓艾葦有點出力不討好的感覺。艾葦的思緒困惑於這種文化的差異,在加拿大,不需要給老人讓座位,無論公交車,還是地鐵,總有空的座位,有些人寧願站著也不願意坐,給老人讓座,會讓他們覺得受到了年齡上的歧視,也許在咖啡店也是一樣。 艾葦這樣想,不禁苦笑了一下。
“Hey, V, what’s so funny?” 艾葦思緒跑得太遠,沒有注意到Ryan已經站在咖啡吧前。
“Nothing.”艾葦彎腰到冰箱裏拿出牛奶。
“I’d like decaf today.” Ryan竟然改了習慣。
“Sure, but why?”艾葦轉身到後麵Decaf的Grinder上。
“ I can’t fall asleep at night.”
“ How come?”
“I have always had problems falling asleep, but lately it has been getting much much worse”
“Do you see doctor?.”
“No, I don’t need doctors, they just keep giving me the stupid pills that make me groggy next day.”
“Oh.”艾葦知道失眠很痛苦。
“I think I think too much.” Ryan看艾葦沒有多的話,自己解釋了起來。
“Then, stop thinking too much.” 艾葦的咖啡已經做好,遞給Ryan.
“I’ll try. But, you know, shallow thinking leads to deep regret.” Ryan接過咖啡,笑著回敬艾葦。
“That’s true.” 艾葦看著Ryan拿著咖啡走到他喜歡的窗邊,回味著他說的話,覺得不無道理。
這是一個缺少思考的年代,不知道誰說的,人人忙碌著追逐著大家都追逐的東西,房子,車子,愛情,成功,不敢停下來思考,一停下來就會在瞬息萬變的市場中落伍,沒有了黑夜,因為黑夜在明亮的城市燈火中已經看不到夜的影子。當終於有一天可以停下來,稍作頓足,募然回首時才發現,這條路和自己的初衷已經差別萬千了。
周帆和艾葦離婚,沒有太多的思考,或者根本就沒有思考,象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就離了,他不認為離婚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也許是給艾葦一個教訓,他看著艾葦先離開民政局的辦公室,趕忙回頭問了辦事員一句:“複婚手續麻煩嗎?”
看著辦事員的白眼,周帆趕快逃開,追上艾葦,上海的天在下雨,冬天也下雨,讓周帆最受不了這樣的天氣,骨頭裏麵都是冷氣直冒。周帆和艾葦站在十字路口,原來手牽手的兩個人,要一左一右的分開,這種比冬天的陰雨天還要寒冷。
“對不起。”周帆先開頭。
“不要換手機。”周帆看艾葦沒有反應,繼續說。
“你先走吧,下午的火車。”周帆習慣性地想把手放到艾葦的肩膀上,還是嗦了回來,有時候一張紙的魔力就是這麽大,你結婚了,你離婚了,感覺和女友分手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
艾葦看了周帆一眼,眼神裏麵還有一絲哀怨,也許還有一絲留戀,沒有人可以看得懂,那一刻她的心到底是什麽感覺,艾葦後來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她覺得最痛苦的時候,不是拿到離婚證書的那一瞬間,而是在這個十字路口和周帆分開的瞬間。她用一轉身離開了周帆,卻要用一輩子忘記這個人。
她沒有說話,沒有什麽好說的,站在這裏太久了,好像時間和心跳一起被冰凍地停止了,她看了看周帆,想說保重,卻還是沒有說出口,隨即狠心轉身,和熙熙攘攘過綠燈的人們一起消失在馬路的盡頭。周帆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他第一次看艾葦的背影,他覺得這種感覺陌生的痛心,他和艾葦這麽多年,他習慣遲到,習慣早走,習慣不送艾葦,連畢業也是艾葦去火車站先送他回家,追著火車狂奔到沒有了力氣再跑。因為艾葦總是說,她不想做先走的那一個人。現在,艾葦第一次在他麵前轉身,周帆的心竟然有些刺痛。
難道人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嗎?也許。
周帆過年沒有回家,不知道怎麽向家裏交待。自己在上海的小屋中渡過,想象著艾葦過完年回來,他們就可以重歸於好。至少他們還有一套房子,6月份就要交付,他們還沒有談過房子的問題,房子怎麽分就不像離婚這麽簡單了,艾葦的父母還有8萬元在首付裏麵,如果艾葦要退出,違約金就是1萬五,艾葦怎麽會舍得。想到這裏,周帆覺得像是吃了定心丸。
艾葦回到家裏過年什麽都沒有說,不過當媽媽看到女兒從來不提周帆的名字,心裏奇怪卻不逼問她,這一個大年還算過的順利。這是艾葦的初衷,有什麽比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更重要的呢。臨走的前一天,艾葦主動下廚房煮了晚飯,她不知道怎麽啟口,但是還是要啟口。
“爸媽,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了。”
“東西收拾好了沒有?”艾葦媽媽問道。
“差不多了。”艾葦說:“隻是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們,不要擔心。”
“是不是和周帆有關。”爸爸沉不住氣。
“嗯,我和他分手了。”
媽媽在一邊不做聲音,爸爸卻聲音提了5倍:“那個小兔崽子怎麽了你?”
“沒有怎麽我,爸,我們和平分手了。”
“你們不是打算結婚了嗎?房子都買了!”艾葦還沒有告訴他們她已經拿證了,她覺得父母關心的辦喜酒,對於他們辦喜酒才是結婚。
“房子的錢,我會全額退給你們。”艾葦說。
“不說錢,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媽媽終於張口了,她看得到艾葦在這份感情裏麵的付出,一個電話就讓自己的女兒奮不顧身地跑到了上海,難道不是愛他,會這樣嗎?
“沒有什麽,性格不合了。你知道,工作了,大家不像上學的時候那麽。。。。那麽好了。”艾葦搪塞了過去。
“要不然,別回上海了,就留在家裏,現在這邊高科技園區也很多啊。”媽媽還是擔心艾葦。
“不樂,我工作挺好的,再說我也習慣在上海生活了。”
“哎。。。。”一聲歎息的爸爸,和不說話的媽媽,讓艾葦看著心疼。
艾葦回到上海,同事在梅龍的一間屋子租給了艾葦,很小的屋子,一張單人床,一個桌子,就塞滿了一個屋子,無論怎麽樣,她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離上班的地方比較近。
她想起要給周帆打電話,她就心煩意亂,怎麽開口說房子呢。
“周帆,是我。”
“知道。”周帆心裏有些美,艾葦還是要打電話給我,不是嗎?
“我打電話給你,是想說一下房子的事情。”艾葦盡量讓語氣平和。
“你想怎麽說。”
“我想去辦一個手續,把我爸媽的錢拿回來。”
“你讓我怎麽拿?”周帆沒有想到艾葦會這樣說。
“我不知道,當時是你辦的貸款,你看能不能少付一點首付,多一點貸款。”
“不行。”
“你沒有辦,怎麽知道不行。”艾葦有點著急。
“違約要交違約金,你知道嗎?”
“多少?”
“房款的2%”
“違約金都算到我頭上。”艾葦說。
“你一個月的薪水才多少,在這裏從充大款?”周帆說話又不注意口氣了,他不知道有時候話語才是真正的利器,殺人於無形。
“我不是大款,我也有能力支付違約金。”艾葦氣的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