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從晚十點到早晨五點半全部用來睡覺,也沒有八個小時,更何況學生還要從教室走到宿舍,然後洗漱,聊天呢?新校長的這把火純粹是不讓人活。過去可以睡足八小時的時候,很多學生還經常上課打瞌睡呢。
現在回想起來,學校居然不認為很多學生打瞌睡是教學質量下降的另一個信號,不去抓宿舍紀律,反而延長學生的學習時間,那麽多科班出身的老師居然沒人反對,真不知道大學裏的教育學和心理學是怎麽教的。也有可能是習慣勢力,大概沒人敢頂撞新校長吧。
這裏補充說明一下,以前學校師資力量強大的時候,一般老師都是從高一跟到高三。但是我在高中那幾年,稀缺的有經驗的老師一定要配給高三,新老師最多跟到高二。偶爾有老師從高二跟到高三。由於基礎年級最多隻有一到兩個有經驗的老師帶班,高三的老師很快意識到學生的基礎太差,等到所有課程都上完,已經沒有什麽時間給學生補高一和高二落下的課程,於是要求高一和高二的老師必須上完高中三年所有課程,高三一年全部用來複習。
新校長的製度實施了。我很快就覺得吃不消。我是個上課不打瞌睡的學生。上課專心聽講,當天學的東西當天消化,作業當天完成,這樣才能跟上老師的快節奏。早晨起得太早,第一天,我上課就開始打瞌睡,搞得晚上作業都不會做。一兩天還沒什麽,找個時間補回來就好了。可是連著幾天我都打瞌睡,眼看作業拖了好幾天了,我開始著急。我意識到沒有八小時的睡眠是不行的。怎麽辦?早晨不敢不起床少上一節早自習,那就中午回去補一覺吧,盡管我以前中午是不回去的,因為宿舍裏太吵。偏偏不湊巧,那一年我們班女孩子分到了某層樓頂頭的大宿舍,住了二十四個人。這下子更熱鬧了。我中午回去試了幾次,每天都有人在洗衣服、聊天、或者收拾東西,總而言之,沒法睡。
可是落下課程我實在著急。後來,我想,寧可做個"壞"學生,不守規矩,也要睡好覺,上好課才是正道。才不管班主任會說什麽,盡管他不是個好對付的主,我後麵要講他的故事。我開始打破紀律,晚上九點就回宿舍,讓班裏很多人大跌眼鏡。可是,可是,我這才注意到,每個班裏都會有那麽幾個學習不太好的學生,因為作業反正也不會做,所以早早回到宿舍開始聊天、用酒精爐做吃的,盡管那是明令禁止的事。以前我睡覺不受打攪,是因為沒想過睡覺是個問題。現在我專門打破經律回去睡覺,這就成了個負擔。這些同學在那裏做事,我就開始注意到了。而她們,也顯然注意到我是回去睡覺的,平時多多少少有些妒忌我成績好,這時有點幸災樂禍,故意弄出更響的聲音來。但我,卻不敢吭一聲以示反對。幾天下來,我不但破了經律,還搞得更加鬱悶,因為,我還是得等到大部隊十點鍾以後回來收拾妥當才能睡覺。這個時候往往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我越來越煩,堅持每天九點回來,但是每天都不能如願睡覺。有一天,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我會不會失眠呀?"失眠"是個很遙遠的詞,隻在小說裏見過,不知道是個什麽感覺。我開始害怕,但是這個時候,每天等大家安靜了,我就沒事也睡著了。
可是白天天天打瞌睡,沒掌握的東西越來越多,晚上又天天聽宿舍裏吵吵鬧鬧,我心裏也越來越緊張。終於有一天,我發現,等所有的女孩都開始打呼嚕,我還是沒睡著,然後,我聽到了宿舍樓後一戶居民家裏的鍾敲了兩下,已經是淩晨兩點了。天啊,我失眠了,我心裏充滿恐懼。
這一夜,憂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