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MY GIRL

周三會議正要結束的時候，一抬頭看見女兒正在門外探頭探腦。我把孩子帶到辦公室，仔細一看，　嚇了一跳。孩子渾身濕漉漉的。

我邊給她裹上自己的風衣，邊問：“咦，下雨怎麽不知道打傘？”
 

女兒帶著哭腔說：“打了。我們吃中飯的時候，小孩不允許在教室裏，下雨也要在外麵。屋簷下都是孩子，我就隻好站在樹下。小孩擠來擠去，打傘也沒有用。”解釋完了，女兒有氣無力地說：“媽媽，我很難受。穿了半天濕衣服。我頭疼。”好像為了增添效果，女兒還咳了幾嗓子。

我趕緊摸摸孩子的額頭。沒有燒。但是孩子看著就沒精神。我也急了：“怎麽下雨你們學校還讓孩子出去。”女兒說：“是啊，我們班上，加我有五個孩子都病了。”
 

我一個電話打到學校管理處，質問為什麽下雨讓孩子在外淋著。一聽口氣不善，管理部小姑娘，馬上把電話轉到校長那裏。

校長解釋說：“溫哥華雨多。為了讓孩子們享受溫哥華的雨季，小孩在中飯時間都要呆在戶外。”

我說：“我在多倫多的時候，接到過加拿大健康部的通知。為了孩子的健康，在冬天的時候，小孩每天必須在戶外至少半個小時。”

校長馬上接住話頭：“對呀，溫哥華也是類似的情形。隻是小孩要享受雨，而不是雪。”

我說：“可是到現在我都沒有接到加拿大健康部的通知，說溫哥華的孩子，每天必須在戶外呆半個小時，無論刮風下雨。請問你們這樣做，遵循了哪款法令，還是附例？”

校長避開了這個問題，說：“難道下雨天，你不帶小孩出去玩嗎？“

我說：“我不喜歡雨天。下雨我不帶孩子出去玩。即使出去，也要開車，小孩淋不著。“

校長說：“那麽這就是父母的責任。給小孩上學時帶上雨具，小孩也淋不著。“

我說給孩子帶了雨具。但是雨大的時候並不管用。所以今天孩子淋病了。　

校長馬上說：“孩子病了就不要上學了。免得傳染其他孩子。“

我聽了這話，鼻子都快氣歪了。我說我送孩子上學，是為了孩子接受教育，不是去招病的。

因為彼此都很強勢，校長也怒了，說：“你明天到我辦公室談一談。告訴你，西岸都這樣。“

放下電話，我難耐心頭之火，給市教育局打了電話，要求解決和校長的分歧。

市教育局真有負責協調家長和學校關係的員工。我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番，並且說我的孩子和其他享受雨天的孩子，有同樣的權利選擇不享受雨天。員工聽了，說：”Fair enough.” 她記下我的電話號碼，說很快就會處理。十分鍾後，她打回電話，說和孩子學校的校長聯係過，明天校長會和我好好溝通。我追問市裏有沒有孩子必須在雨天戶外活動的法令或者附例，她說她的手頭沒有，也許校長手裏有。

在和學校以及市教育局溝通的過程裏，女兒一直在我的辦公室旁觀。看我怎麽處理。溝通結束，女兒就加勁說學校的不好。

我說：“我可以給你轉學。離家不遠，還有一所英文小學。反正明年你就上法語學校了。在哪個英文學校都呆不長。可是如果真有這樣的法令或者附例，轉學也不管用。”我讓她現在我身邊休息一下，等我把手頭的工作處理完了，再準備明天和校長的會麵。

女兒問：“明天你和校長要怎麽談？”

我說：“如果沒有健康部的規定，就要找出為什麽要孩子呆在戶外的真正原因。＂

下班後，我查了查這方麵的信息，心裏有數了。然後和孩子一起回家。

一路上孩子都在抱怨這個規定，並且說要召集小朋友罷學。我說：“好啊，我支持。兩周後，我可以在家長聚會上，提議修改這個規定。你可以看看，到底有多少小朋友不願意雨天出去。但是，如果大多數家長都願意孩子在雨天做戶外活動，大多數孩子都不象我們那樣討厭雨天，我們就改不了這個規定。“

孩子說：”媽媽，你為什麽不能在家裏教我？“

我說：”我不工作，這個家的吃喝誰來管呢？即使在家裏教學，也要教育部認可才行。再說，有些東西媽媽教不了你。你如果都沒有和小朋友相處的機會，哪裏能知道如何和其他的孩子相處呢？“

看著孩子愈發失望的臉，我摸摸她的小腦袋，安慰說：“即使不能改掉這個規定，讓你少淋雨，我想還是可以做到的。”

晚上我給在溫哥華其他學區的朋友打了電話，看看是否其他學區的學校，也有類似的規定。大多數溫哥華的學校都是這樣，不過有的不嚴，尤其學前班的孩子，下雨基本都可以在室內。我也找到了中午孩子必須在戶外的真正原因，是為了要保證老師的休息時間。小孩在戶內，沒有人看，但在室外，有誌願者集體看護。　

周四一早，我如約來到校長辦公室。一坐下，我和校長不約而同地拿出會議本。我的本子上，列出了若幹問題。

簡單寒暄後，我就直奔主題。因為做了功課，我也就不在底線上糾纏。我說：“我知道你無論如何不會修改中午孩子戶外活動的規定，現在我要知道，學校有多少COVERED PLAY AREA?“

校長馬上起身，帶我在學校裏走了一圈，指給我各個避雨處。我表示認可。COVERED PLAY AREA，教育部是有指導書的。我其實不是在問COVERED PLAY AREA的麵積是否達到規定，而是表明自己的態度，要求在戶外活動的前提下，孩子能夠有足夠的遮風避雨的地方。

接著我問了第二個問題，就是放置雨具的地方。校長立即領我到孩子的儲物格間。我看到有些孩子的格子裏，放置了替換的衣服。想自己這個媽媽，工作做得確實不細。

我的第三個問題，有點專業。我說，根據氣象數據，這幾年溫哥華暴風雨的數量上升，本市的降水量十分不穩定。我問校長，在降水量達到多少的時候，孩子必須在室內，以確保安全。校長這個答不出來。隻是籠統地說，風大的時候，會考慮孩子呆在室內的要求。

我的第四個問題，就是告訴校長，在我們這個地區，有個由一群不願意孩子在雨天進行戶外活動的家長組成的遊說團體，叫＂COVER OUR KIDS”。我說，我會尊重喜歡孩子下雨也在戶外活動的家長的意願，但是提醒學校，象我這樣，不喜歡雨天的父母也大有人在。

校長象是出謀劃策般說：“你的孩子喜歡唱歌嗎？周三中午有合唱團活動，你的孩子如果參加，就不需要在戶外了。“　

我謝了校長。出門，領著孩子，在學校裏走了一圈，指認避雨區。我注意到，學前班的屋簷，確實是比較長和大。女兒說，她不被允許在這個屋簷下避雨。我說，如果再出現這個不許，就直接跟我說，我可以和學校交涉。教育部指導的避雨區，沒有設定年齡限製。這個我可以為她爭取。

指認完畢，女兒說她還是不舒服。我就立馬回到校長辦公室，給她請了病假。校長一口答應，臉上笑成一朵花。女兒在家裏歇了一天，晚上就又活蹦亂跳了。也不再抱怨。　

看著孩子，我心裏輕歎，養個孩子，父母得做多少功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