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也是一種學習

臨睡前，我有瀏覽文學城新聞的習慣。結果看到霍家三公子前女友Rebecca Lo 跳樓自殺的新聞。

我特別注意這條消息，倒不是喜歡花邊新聞。那些名人逸事，離我太過遙遠。我是震撼於Rebecca Lo在自殺未遂後，再在醫院跳樓成功，死誌如此之堅。

即使對憂鬱症患者來講，自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麽年輕，怎能如此決絕。我一張張點擊Rebecca Lo的照片。那麽時尚漂亮，那麽風華正茂。哪怕生命中有一點點值得她留戀的，都不至於走上絕路。我為她痛惜。

殉情？在我眼裏，生命是平等的。霍家三公子再有錢有名，也不值得拿命博其回頭。再說，命都沒有了，那些恩愛纏綿，更是說不上了。

也許就是因為往昔的人生太過順遂吧，而自己的條件也很優秀，太驕傲的心，容忍不了所謂的背叛和侮辱，受不得一點點的挫傷。

我沒有Rebecca Lo的家庭背景資料，但是她能在富豪子女圈中，想來她即使不是錦衣玉食地長大，也是從小衣食無憂。

我因此想起我曾經帶過的一位豪富之家的小女孩。時間很短，不到一個月。她是很漂亮很可愛的娃娃。在我心裏，她是位小公主。

即使我也算見過點世麵，剛剛和小公主在一起時，還是對她的物質的富裕，內心感到震動。據說小公主出生前，她的爸爸把醫院產房裏所有的家具都換成新的；小公主生日的時候，她的生日禮物是一艘以她名字命名的遊艇；小公主坐飛機，在頭等艙覺得不方便，她爸爸就決定讓她以後乘專機。 除了這些聽說的，我親眼看見的，是小公主的生活：她的衣服，滿滿地一麵牆櫃，各色各樣，非常漂亮。我敢說，大多衣服，她沒有機會上身，就會小了；她上的學校，是當地排名第一的私校；她的老師們，都是從應聘者中選出，在她家裏為她上課。小公主過的就是貴族的生活。
 
相處一段時間後，我發現這樣的生活，也有值得挑戰之處。

萬聖節前，我的女兒來電話，每次她和我說兩句，都會和小公主聊一聊，那次也不例外。女兒問小公主，“今年萬聖節，你會扮成什麽？”小公主說：“我想扮成什麽，就扮成什麽。”女兒不明白了，問我：“她是什麽意思？”我解釋說，小公主家很有錢，她的萬聖節服裝二十幾件，迪斯尼的，韓國的，日本的，哪裏的都有。小公主經常換服裝玩。萬聖節那天，真的是她想扮什麽，就扮什麽。

我沒有什麽錢，是最普通的工薪階層，每年隻會給我的孩子買一件萬聖節服裝。她到了萬聖節前，就會和小朋友們熱烈討論要扮成什麽，然後讓我帶她到商店裏，在裏頭興奮地挑揀服裝，仔細地 試穿，對著鏡子裏的影像想像自己裝扮完工的摸樣。萬聖節對她來講，就是難得的過節。

我那時開始意識到，小公主的生長環境和絕大多數普通家庭是不同的，許多孩子和她會存在著溝通障礙，彼此理解都會比較吃力。

還有一次，小公主被邀請參加鄰居孩子的生日化妝派對。

玩的時候，都很開心。小公主穿著一件漂亮的萬聖節裙子，和其他孩子一起在室內滑梯裏上上下下。

在吃蛋糕時，出問題了。在坐座位時，小公主想坐在小壽星的旁邊。我一看，小壽星兩邊的座位都有小朋友坐了。我跟小公主說，沒有那個位子了，坐另一個好了。小公主不幹。我就和那兩個孩子商量，看能不能換個座位。被那兩個孩子拒絕了。

小公主哭了。 小壽星的媽媽注意到了，問了情況，說在小壽星後麵加個位子好了。小公主不肯。小公主說，我隻坐那兩個位子，其他的不坐。那裏有二十幾個孩子，我就再試圖勸小公主，和別的孩子坐在一起挺好的。小公主不答應，要離開生日派對。我就帶她回了家。

我安慰了小公主，但是沒有說她一個字。小公主剛上幼兒園，那麽點的小孩，心裏哪有那些出風頭的道道。隻不過，想來她在以前的派對裏，都是中心，她不習慣坐在焦點之外罷了。她所處的位置，還不是大人們弄的。她在父母心裏，是重中之重，那倒是理所當然，天下父母哪個不把自己孩子捧在心尖。至於其他人，對那麽點的孩子眾星捧月，大約都是為了她父母高興。趨炎附勢，人之常情。隻不過小孩是不懂的。現在突然到了一個對她家庭背景不了解的小孩派對，她一下子沒有辦法適應。

總有人說，女孩要富養。小公主，那可是絕對的富養，她的富足到了完全無需考慮金錢的程度。讓小公主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她可喜歡小朋友來家裏玩。在她的遊戲房裏，隨便小朋友吃啊，玩啊，用啊。在她身上，從來不會發生什麽搶玩具，藏著好東西不分享的事情。因為她對自己擁有的東西有多少其實也是不太清楚，反正多過她的記憶和需求就是了。

小公主的媽媽有時會和我說兩句孩子的問題。小公主的媽媽是我特別喜歡的女性，美麗優雅，氣質高貴，和人相處特別周到得體。雖然那麽有錢，仍然非常照顧他人的感受。她在孩子教育上投入的心思，精力和金錢，是一般母親做不到的。她很重視孩子的學習。我有一次跟她半開玩笑地說，讓孩子學那麽好幹什麽。 學出來給別人打工的錢，還不夠付自己保姆的費用。 她說，家裏的錢，孩子下輩子都花不完，但是還應該學著做點什麽，另外不要讓人騙了。

我有一次和小公主的媽媽說，對我的女兒來說，“得到”是需要學習的。而小公主，“得不到”是需要學習的。小公主的媽媽說，她早就琢磨出，錢太多的話，其實快樂就少了。

是啊，平庸的父母，孩子超越並非特別困難，容易得到成就感。但是對小公主來說，她不太可能複製父母的成功，最多保持父母的成果。她甚至不能從許多平常的小事中得到樂趣，例如女孩子劃價，搶打折品；她的朋友圈子也會很有限。因為普通收入家庭的孩子，和她的生活沒有什麽交集，但是普通孩子的數量，還是遠遠多於富豪子女的。

在教育的某些方麵，小公主的條件特別優越。凡是能夠用錢解決的教育資源，都不在話下。但是，還有一些教育內容，錢不僅不能解決，而且還成為障礙。這時候，小公主就會麵臨比普通家庭孩子大得多的挑戰。 比如所謂的“缺錢”，在經濟學上，是資源稀缺性的一種。 而每個理性的人追求的，就是在資源限製下，效用的最大化。普通家庭的孩子，在日常生活中，可以經常看到父母掂量手中的錢，分配家庭用度。父母也會在諸多瑣事中，把要對付的事情分出輕重緩急來，分別占用自己有限的時間和精力。 這種社會生存的本領，普通家庭的孩子可以在潛移默化中學習。而小公主，由於出身豪富，許多資源性的限製對她不存在，她在這方麵的學習機會就會變少。

雖然資源性的限製對豪富限製少，但是在金錢權利所能之外，還是存在限製的。比如時間。比如情感。比如能力。比如人體極限。由於豪富子女，沒有得到多少在資源性的限製下的挫折和磨礪，在麵對其他限製時，應對的能力有限。

舉例說，豪車是種資源。普通人如你我，買個不錯的車，都會小心珍惜。即使哪天意外成了有錢人，買了豪車，也不太會飛車。做普通人時候的訓練，所形成的一些心理行為定勢，仍然會存在。可是對於那些富二代 ，就缺乏這樣的訓練，而在飛車時，人體的反應速度，並不會因他/她們不受金錢資源的限製，而使他/她們超越正常人，所以容易發生悲劇。

再舉例說，情感也是一種資源。在得到他人感情時，就是一種對資源的占有。在失去他人感情時，就是一種來自資源的限製。Rebecca Lo 僅僅因為男友花心，就走了絕路；梁洛施給男友生了三個兒子，和男友分手，也沒有要死要活。 我可以大膽地猜一下，Rebecca Lo 的家庭環境一定比梁洛施富裕，心理上受的寵愛更多。

我不同意有些人說，在太有錢的家庭長大是中詛咒。這多少帶了點仇富心理。 在太貧窮的家庭長大，難道就是幸運嗎？如果是這樣，大多數人寧可選擇前者。

無論貧富順逆，孩子的教育上，都要做功課，隻是做的功課不一樣就是了。 而且，富豪子女的教育經驗，一定比普通人有限，因為富豪是少數人群。 這使得他們的教育，更加有難度。

任何失意挫折，都是學費。是成長的過程裏的必然。隻不過，用生命當學費，太沉重了。